迎春道:“这你不必挂心了,若是林姑父致仕的折子下来了,他只怕也要去京里。况且如今林姑父已为林妹妹订下亲事,他有什么打算也未可知。”
贾琏惊道:“林妹妹和宝玉已订了亲事了?”
迎春道:“不是宝玉,是定北侯李将军。琏哥哥言行也要注意些,林妹妹虽然和宝宝便如亲兄妹一样,如今也大了,林妹妹已然定亲,这些玩笑话便不好再说了。”
贾琏才傻了,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定亲了?这可是自家姑父和林妹妹的事,我竟然还不知。”
贾迎春道:“琏哥哥还说呢!那两夜你去了哪里?你到底是林家妻侄,也是林妹妹最亲的表兄,你若不在扬州也就罢了,你人在扬州,侯爷上门来提亲,你也该陪着林姑父见见将来的表妹夫。你这失礼于定北侯,让林姑父、林妹妹面上不好看,最重要的是还失了荣府的脸面。我是你亲妹妹,我当了王妃,王爷也待我一心一意;林妹妹也与你、凤嫂子亲近些,她要当侯夫人了,定北侯也是极重她的。若是旁人,但凡有三分志气三分能为的,有这两个妹夫提拔一二,早也谋个实职,能做出些正经事来。说起来你是荣府的继承人,可是整个荣府,谁把哥哥当回事儿了?要说从前,也没有人把我当回事儿,可我能嫁出去当主母,哥哥能吗?”
贾琏惶恐不已,长揖道:“是哥哥的不是,妹妹勿气坏自己的身子!”
贾迎春道:“我也跟凤嫂子提过,男人总管些内务琐事没有什么出息的!我如今也嫁了,所以别以为我不知道,近些日子你都去干什么了!”
贾琏见王妃妹妹发威,心虚之下,跪了下来,说:“我污了妹妹的耳,实在该死。妹妹休提了。”
贾迎春道:“父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荣府还能撑几年?十年后,你们吃什么、穿什么?可别赖我和林妹妹,出嫁女哪管得了娘家的吃穿用度?你打小也看不上我,我本也不想管你,不过是看在你和凤嫂子到底为我操持婚事一场,我从前吃了多少委屈,也只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只得认下你这个哥哥。可是你还是这样拎不清!”
贾琏只是作揖求着,叫着“妹妹息怒”,他那些花花肠子、轻浮之事,他能和放荡女子调笑,能和贾赦、贾珍分享,但是他从不拿来污了家里的妹妹们。
“且不说你眠娼宿柳之事,你要在二叔二婶那效劳到何时?他们能给你什么好处?你本就是荣国府的继承人,需要讨好他们才能成功袭爵吗?你若是有本事的,好生在王爷跟前效力,该你得的,能少了你?人家定北侯和你一样大,出身比你差一百倍,都已封侯了。”
贾琏说:“妹妹,我哪里能和定北侯比?”
“人家是侯爷,那祖父还是国公呢!你再这样,你也别叫我妹妹了,我是再不管你了。”
“妹妹,你可不能不管我!我改,我改还不行吗?”贾琏是个堂姐当了皇妃还能得意的人,何况是亲妹子嫁给了毓亲王。他和凤姐后悔从前忽略迎春,但也得意贾琏成了王爷的大舅子的,三朝回门时,司马煊对贾赦、贾琏到底更不同一些,知道亲疏。
迎春道:“你真的改?”
“我改……”
迎春道:“好。那我再教你一回。”
“妹妹请说。”
迎春道:“想必你也知道了,金陵甄家完了,江苏那么多官员都下了狱,过些日子就要押解回京了。进京后,万一有个官员透露些个意思,咱们贾家只怕要成了甄家。我找几个人给你,你带些银子在身上,跑去金陵一趟,金陵族人、奴才若有什么阴微之事,可别牵累到荣府,你去查查,给料理个明白。我是外嫁女倒无妨碍,可你身为继承人,将来若是出事,你仔细撇不干净。”
贾琏被妹子一连敲打只得称是,再不敢带贾家出来的奴才,带了几个王府的武士前往金陵处理族务。
司马煊还要审阅整理卷宗,各种账册,并且按照迎春的建议,把所有案卷都誊写出两套复本。司马煊虽然不用亲自动手,但是要看着这事也不能行动自由。
却是迎春偷偷乔装,带着黛玉出头,前往瘦西湖游玩,还有漕帮的小姐潘秀卿,三女一道在画舫上游览瘦西湖,煮酒、吟诗、弹琴、吹笛,又有时鲜的螃蟹上桌,实在快活。便是司棋、紫鹃、雪雁和潘秀卿的师叔的小女儿钱曼娘也得十分意趣。
潘秀卿、钱曼娘虽然没有探花郎家的姑娘和老狐狸这样的文化素养,但她们作为漕帮帮主、舵主的女儿,从小行走江湖,也是见多识广。
潘秀卿和钱曼娘也说起江湖见闻,黛玉也听得有趣。
漕帮其实也是一个纪律性和组织性非常严密的组织,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去改变他现有的架构,其实现在的组织与纪律也是他们通过长期实践形成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没有后世的经济基础,再好的上层建筑也没有土壤。
迎春听到漕帮下层跑船或搬运的劳工的艰辛不禁感慨万千,而黛玉也是打开视野,了解民间疾苦。
黛玉道:“潘姐姐有没有想过走出去试试?”黛玉也听迎春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大,而她到底是林家女、又是荣府长大的,见识过西洋玩意,不论是西洋大钟,还是西洋镜,那些都是很贵重的东西。
潘秀卿道:“走哪里去?”
迎春道:“听说与西洋做生意能获得许多财富。”
钱曼娘忽道:“我倒也跑过广州去,所谓‘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与西洋做生意的都是官商,便说当年金陵的王家就管着与西洋人做生意的事,那是银钱千万难计的。听说更早一些,那王家就是海上发的家,最后才归属朝廷。我们漕帮与那不是一道的。”
想那薛宝琴是商户女,从小去过许多地方,这钱曼娘没有去过海外,但是江河漕运能到的地方,她也都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