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而言,王家的人脉更广,而杜家则是根基更稳,两大家族的整体实力大致相当,谁也无法压谁一头。
这般情况下,杜远德也不愿意轻易与王家冲突,沉吟片刻后又问道:“王家家主王佳禾是否正在码头?”
那名杜家子弟点头道:“王家主就在不远处,也正在指挥王家家奴搬运物资上船,正是因为王家主的亲自下场、倚老卖老,所以咱们杜家才被王家抢走了一处码头。”
杜远德轻哼一声,道:“走!我亲自去会一会那只大蜘蛛!”
说完,杜远德就迈步向着码头方向走去。
但走了几步之后,杜远德又停下了脚步,转头吩咐道:“不过,与王家主相见之后,你们也不能失礼!咱们与王家都是大家族,还是要维持体面的!”
听到杜远德的叮嘱之后,他身后几名杜家子弟皆是不情愿的答应了。
在各大缙绅家族之中,王家虽然族人最多,但因为家教一般、势力太广的缘故,朝野风评也是最差,昨天夫子庙的那场公开辩论,皇庄势力就是抓着王家的种种恶行穷追猛打,让缙绅势力落于下风,所以其余各大缙绅家族皆是对王家颇有微词。
大概是半柱香时间之后,杜远德赶到了被王家抢走的码头位置,抬眼就看到王家家主王佳禾也正向着自己快步迎来,显然是早就料到了杜远德的出现。
两位缙绅家族的家主相见之后,却是一团和气,就好似没有任何龌蹉与嫌隙的至交好友一般,王佳禾远远就高声唤道:“杜兄来了!小弟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杜远德哈哈一笑,快走两步赶到王佳禾身前,握着王佳禾的双手摇头道:“王兄错了!是小弟失礼、未曾远迎王兄才对!毕竟,这处码头是由我们杜家预定的,现在也算是我们杜家地盘,所以小弟才是地主,理应是由小弟远迎王兄!”
顿了顿后,杜远德抬头看向码头方向,却发现王家货船已经抢占了码头中间位置,而杜家货船则是被挤到了边缘,眼中有怒色一闪而过。
但表面上,杜远德则是毫不在意,问道:“怎么?王兄看上了这处码头?若是如此,派人传话说一声就好,咱们两家乃是世交,一切好商量,小弟自然是要拱手送上、退避三舍!”
王佳禾闻言之后则是微微一愣,似乎是完全听不懂杜远德在说什么。
思索片刻后,王佳禾转头向一位王家子弟询问道:“王琦,这处码头不是咱们王家预定的吗?难道是有什么误会?”
名为“王琦”的王家子弟立即向前一步,解释道:“启禀家主,因为各大缙绅家族昨天皆是预订了码头位置,管理码头的官员忙中出错,把这处码头同时预定给了咱们王家与杜家,所以……”
“混帐!”不等王琦把话说完,就被王佳禾狠狠扇了一巴掌:“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杜家与咱们王家世代交好,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主动把码头让给杜家才对,你这样瞒而不报,就好似咱们王家强占了杜家码头一般,我将来哪里还有颜面与杜兄相处!”
说完,王佳禾就冲着杜远德深躬一礼,道:“杜兄,这件事情是我王家失礼了,小弟现在就把码头让出来交给杜家使用。”
话是这样说,但王佳禾并没有直接传令王家子弟让出码头,反而是静静等待着杜远德的回应。
看到这一幕之后,杜远德眼中怒色更甚,他绝不相信王佳禾事前毫不知情,必然是王佳禾明知道这处码头被王、杜两家同时预定了,却又假意不知装糊涂,一直等到王家已经抢占码头之后再挑明真相,就是想要造成既定事实。
被王佳禾扇了巴掌的这个王琦,也显然只是王家的旁支子弟,这一巴掌也只是为了堵住杜远德的嘴,让杜远德无从发挥。
但下一刻,杜远德已经压下了心中怒意,微笑道:“无妨无妨!是码头之人做错了事情,不应该怪罪王家子弟……嗯,既然是这处码头同时预定给了王、杜两家,那就由咱们两家共同使用好了,只要再挤一挤,终究还是可以挤出一个船位的。”
王佳禾原本以为,自己这般惺惺作态之后,杜远德理应给自己一个面子,把码头率先交由王家使用,没想到杜远德终究是不愿吃亏,反而是提出了两家共同使用码头的提议!
如此一来,王佳禾同样是心中不快,认为杜家实在是斤斤计较。
但表面上,王佳禾则是从善如流,立即点头道:“杜兄所言有理,这处码头就由咱们两家共同使用吧,反正咱们都是自己人!”
“对!对!都是自己人!”
说完,这二人极有默契的哈哈一笑,气氛愈发融洽了。
王佳禾与杜远德皆是有身份的体面人,即便是利益冲突、争吵算计之际,两人的表现依然是这样的体面与优雅,轻易不会翻脸失态、伤了和气。
至于那些不体面、不优雅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下面人。
这一次的事情,已经不是王、杜两家第一次出现利益冲突了。
就在三年之前,王、杜两家还曾经因为争抢灌溉水源爆发过一场冲突。
在那场冲突之中,王、杜两家所控制的佃农长工们连续爆发了好几场大规模殴斗,总计死伤了好几十人,但这件事情依然没有损害王、杜两家的交情,两家族人依然在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毕竟,死伤的人只是佃农长工罢了,不值得两家人伤了和气。
大人物们总是手不触刃、目不见血,但三言两语之间,就可以酿成大量的死亡与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