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苏明在干嘛呀?!
花春想突然有些好奇,容苏明说她每日都在铺子里忙碌,可铺子最近不是由大总事带着在忙既阳县的烂摊子么,那这家伙在忙个甚?
迦南刚在铺门口送走来谈事情的别家大东家,眼皮一抬忽然看见自家主母夫人驾临,忙忙叉手迎上前来,“夫人来了啊,阿主方会过客,此刻正在上面,您这边请。”
待主从两人将行至二楼大东家的公务室的时候,那扇虚掩的屋门突然打开,容苏明胳膊下夹着几本簿子正好从里面出来。
“怎么来这里了,”大东家神色淡然地看一眼正朝自己走过来的花春想,也不等人家回答,紧接着就把簿子递给容迦南,道:“我说怎的喊你不见人影,这些给盛理事送去,顺便管他要了葛冰家的单子拿来我看,快些去。”
“喏。”迦南捧过簿子,朝两位主欠身后转身下楼。
容苏明招手,叫了花春想进屋。
“以为你会打发别人送来,倒是没想到你竟自己跑这一趟,”容苏明斟一盏茶递过来,自己敛袖坐在了茶几对面,道:“如意呢?”
“如意在家,我娘带着,”近来花龄身体好转,闲赋在家实在无聊,赶上前几日容苏明和花春想一个忙生意一个忙葬礼,她就来了容苏明家照看孙女。
说着,花春想呡一口热茶,向自己带来的小包袱怒了努嘴,又道:“传话的伙计只说收拾些衣物送来铺子,具体的什么也没说,我只好先给你收拾两套换洗的过来,你看看,缺什么的话我再叫人收拾好送来。”
容苏明扒拉几下包裹,道:“这么多东西,都够我替换到月底了呢。”
花春想下意识顺话道:“你要忙月底才回家吗?”
容党下葬已过去三四日的时间了,容苏明这三四天都因为忙碌而宿在铺子里没回家,都不知道在忙些甚。
闻言,一连忙碌数日的人抿起嘴笑了笑,反而问道:“这两日可听到外面传什么闲话?”
花春想略显疑惑地点了下头,“都是些九假一真的捕风捉影,唯一有几分可信的,便是说缉安司甚么都没从你那位五妹妹嘴里审问出来,她到底是因何罪而被缉拿呀?哎呦……”
花春想被人伸手弹了一下脑门,挺疼,忙捂着额头往后挪,秀气的眉头蹙起,和如意认真拧眉时有六七分像:“你弹我做甚嘛。”
容苏明笑得有些无奈,温柔神色中隐约可见疲惫之态,蹙眉久了眉心易疼,她习惯性地捏了下眉心,道:“不过就是些不值得入耳的糟心事,我觉得你不知道也好……呃……”
“温离楼查二房之死最终查到老五容晗头上,”接收到夫人微妙的视线后容家主从善如流改口,语速都快了好多:
“以温大人办案速度,至今未放容晗,估计是发现了容晗背后还有人,我这两天忙是因为方绮梦把本该由她做的事情都丢给了我,她在忙既阳县的事情,唉,范氏做事真的是太不干净了。”
光是集市划地占用百姓房舍之事就搞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丰豫的人接手后去工地现场查看,好险没被受害的县民拿土坷垃砸死。
说完,容苏明还感叹道:“绮梦这人能忍,果然啊,以前欠下的债无论多晚她都是会要我还的。”她说的是之前连蒙带骗诓方绮梦分担大东家手中事务的事情。
在听到容党之死和他女儿容晗有关后,花春想的反应不出容苏明意料——只见姑娘无声地张了张嘴,显得有些诧异。
和容苏明成一家子这么久,脱离父母庇护,独自面对生活,花春想觉得自己其实早该想到事情的根根歪在哪里。
缉安司抓捕到容晗同伙的那天,容家大爷容昱回到了歆阳。
他本是回家奔丧,但奈何身居内阁,官衔大得无匹,官场上不仅有珑川督抚大人写了亲笔信送来歆阳,歆阳公府更是直接来了一众以石公府为首的官吏。
众乌沙乌泱泱在公家码头聚成一堆,连带着歆阳商会以臧会长为首的一帮男男女女,共集了百十号人在这边喝着江风等待迎接内阁容大人。
公家码头是由朝廷出资建造,各方面较私家码头比诚然差了点,码头附近最大最好的茶馆甚至都没法容纳下这帮穿着官靴皂靴的老爷阿主们。
容苏明是和容显容时一块来的,实在没兴趣看屋里那帮人虚与委蛇,她干脆撇下迦南悄悄出了茶馆来。
茶馆外面有两排茶棚,棚上压着的茅草薄薄一层,在江风里漫不经心地摇啊晃啊,好似下一刻就会随风远去,任茶棚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木头架子。
茶棚下无桌,各式各样的矮墩、马扎摆的到处都是,这般简陋之地本是码头上做活的粗人歇脚喝水的聚所,如今却挤满锦袍华服的非官即富之人,复想起平素里官富在贱民面前那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目下这幅场景倒真叫人觉着讽刺。
茶馆里挤满了人,这个抽烟那个嗑瓜子,叫人心里烦,容苏明出来后本想绕过茶棚到江边透透气,却一眼扫见了坐在茶棚下喝大碗茶的、被石公府点名薅来的缉安司司正温离楼,主要是这人个子高,就算坐在马扎上也还是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一些,鹤立鸡群,显眼得甚。
温离楼似乎也有话要说,看见容苏明后就起身走出茶棚,二人并肩沿江边顺水流而下——往下走人少,左近多芦苇,方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