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京城就是冬至大节,又要安排陈瑜亭的官职,又要听大臣奏报,还有来年的规划政策等着议,一时分身乏术,匡论儿女情长。
其实,秦川和韩凛彼此都明白,无论那天在雪地里走得多慢,终究是要走回现实的。
而现实就是一个帝王、一个将军之子,家国天下是他们自出生之日起就逃不掉的担子。不过还好,在这条不归路上有那么一个人陪着自己、守着自己,总好过孤军奋战,高处孤寒。
趁着身边没人的机会,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无尽柔情皆化作体谅,在他们之间激荡流转,终归于深沉无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不用说话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知晓对方的想法。
如果说,从前的秦川还只是个细心的大男孩的话,那从此刻开始,他长成了心有绕指柔的男子汉。
无论相隔多远,总有那么一处牵动着他心底的柔软。
“一会儿我来赶车,严大哥腿脚不方便,再说车里也坐不下那么多人!”秦川先行开口说。
韩凛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拒绝,可秦川说得处处在理他也不好再拦,只叮嘱穿暖和些别冻着,累了要即时停下来休息。
他们回到众人之间时,陈瑜亭父女和严飞阳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赶路。
绣姑拉着子舟的手又哭又笑,周老汉要他们带上干粮预备路上吃。
韩凛收敛起神色,告诉道:“老人家,东西您留着吧。我们身上有令牌,随时都能进城。”几番拉扯后,老人拗不过他们,只好重新将东西收了起来。
“严大哥,咱俩一块儿赶车!你的脚伤还没好,车里也窄,坐不开!”说着秦川便出去套马车了。
自从那夜,严飞阳无意间听到秦川和韩凛的对话后,就开始有意躲避起秦川。
毕竟,他可不想成为主子的眼中钉,虽说主子应该不至如此小肚鸡肠,可身为暗卫总管避忌着点儿还是好的,免得不因私情疑心,公事上再出纰漏,他一样难逃责罚。
只不过现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还好这次接了陈大人回去,路上应该会快很多。
秦川把马车赶到大路上,先扶韩凛进去,再搀陈先生。
落在最后的陈子舟,自己抓着车辕利落地上了车。
众人坐定,严飞阳和秦川分列左右,赶着车上路了。耳边还飘荡着周老汉和绣姑的送别之声,“路上注意安全!多保重啊!”
真是令人怀念的一段时光!
韩凛在心里想着,泛起些微的酸楚与不舍。
像这样,在农家借住的日子,恐怕余生都很难再有了。
舒服的柴火香、美味的农家饭、还有烘得暖和的被褥和雪山上的两个少年……
这一切的一切,都宛若一场美到不真实的梦,珍贵而又易碎。
许多许多年以后,这趟华英山之行都还如一张泛黄的书签,夹在纷乱冗长的记忆里,时刻提醒着经历过的人们,那是怎样难得的一段温情。
车里韩凛和陈瑜亭相对无言,陈子舟的紧张更加剧了几分。
在这方拥挤的空间里,鼻子甚至能闻到韩凛身上残留的熏香。她一次都不敢抬眼,怕看到后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陈子舟在心里宽解着自己:等到了京城就好了,自己就再也不用见到他了……这短暂的惊鸿一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淡成飞鸟留下的残影,直至消失不见。
而车外,秦川和严飞阳也是没什么话说。
一来严飞阳的避忌让他无从开口,二来秦川赶车的速度很快。
他希望能快些进城,找到家还算看得过的客栈,让韩凛和陈家父女好好休息一番。
马蹄哒哒地踏过地面,惊起无数残雪飞散。
身负使命的几位关键人物,正离京城越来越近。
他们以一种毅然决然的姿态,毫不犹豫地奔进了各自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