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雁比较倾向于锦书的观点,这所谓的命格根本不是算出来的,是大祭司根据他们的身份信息反向推出来的。至于他真的是顾长风转世这件事,就属于大祭司瞎猫碰见死耗子了,完全是巧合。
在复皇那血迹斑斑的历史上,每一任大祭司都会找到所谓顾长风的转世,但在秦云雁的十世记忆里,就这一次碰见了复皇。
“除了你我之外还有谁活着吗?”莫沐的手腕有些沉,轻薄薄的一张纸,硬是没翻过去。书脊是黄色的那份文件就放在自己面前,她却不想翻开它。
秦云雁还是面色如常:“何怜叶关监狱里呢,除此之外都死了。”
不仅死了,连档案都被复皇给销毁了。锦书之前给他的文件里没有,只能寄希望于还没被破解开的复皇核心文件里了。
但他们对复皇来说,只是几个平平无奇的亡灵,和其他死在异土上的断肠人并无区别,又怎么会在核心文件上记录他们呢?
莫沐重重地叹了口气,无意识地挠了挠头发,那份文件又被放回了文件夹内。短时间内,她是不会看了。
莫沐记得她答应那群孩子的话,要带他们回家的。
眼里有什么在打转,她还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哭了。
秦云雁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作为顾长风时的长姐顾闻莺,也是后来的栖北公主。那人在他还装疯卖傻的时候为他说过话,后来早早地嫁了出去,那群蛮夷在他登基后又将她的头颅寄了回来,用作挑衅。
客死异乡,连尸首都不全。
北华的兵踏破那营帐后,将已经风干的尸身寄了回来,入葬皇陵。
至此,顾长风那辈就彻底只剩他一个了,长辈也没剩几个。他后来的继承人还是从已经从商的宗叔那边过继的。
莫沐那边缓过来了,又喝了口饮料,压着声音说:“我在杀人之前逃过一次,在被卖到子至村的第二年。我逃到了村外的警察局求救,结果……”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容易哭,明明从被毫无尊严地囚禁后就没哭过了。
姜一叶叹了口气,帮她补充:“那里的警察局是复皇的人,要不是莫沐后面杀人分尸的事闹得大,可能到现在我们才能根据数据里的信息找到她。也有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她后面没说的话在座的都懂。
那次莫沐是坐着警车伴着警笛声被绑回那个梦魇之地的,所以就算是出来了,也对警察有本能性的排斥,有时候看见红蓝相间的东西都会发疯。
家人来了也比较冷淡,莫陶也不忍心逼自己姐姐做侧写。
姜一叶也是来了十几次,说了很多他们查复皇的事,加上投喂了一堆零食才能得到莫沐的正面理睬。
秦云雁第一次来,倒是聊得挺顺畅。
两人静静听着莫沐抽噎着的倾诉,谁也没说话。莫沐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需要倾听,任何说理解和感同身受的话对她来说都是讽刺。
她是那批“皇子”里年纪最长的,她绝望过,精神失常过,又因为给孩子们的约定清醒一时,杀了人逃了出来。
现在,听着那些人渣伏法,终于是活过来了。
她又擦了擦泪水粗略地翻了翻剩下的文件,停在了书脊是红色的文件上。里面的内容是复皇等人的结局,秦云雁好心地配了些现场的图片。
“便宜他们了,一粒枪子的事。”莫沐攥紧自己的衣角,沉在眼底的杀意外显了刹那又被清澈掩盖,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秦云雁捕捉到了那一瞬而逝的恨,默然想着当年的顾闻莺就是这样无助地死去的吧。他说出了让姜一叶不明所以的话:“你最终还是完成了复皇给的剧本。”
莫沐听后却笑了,松开了全是印子的手,拨开了挡住那只黑洞上的头发,露出了自己的全貌。她与秦云雁对视良久,还是自信地说:“不,我跳出去了。栖北死了,我活着。这监狱也比牢笼好多了。”
她抬起下巴,将问题还了回去:“你呢?不会演到最后真让自己成为顾长风了吧。咱们那一代可不止你一个与顾长风的生辰八字对上的。”
“那就不劳你担心了。”秦云雁露出一个证件照片似的假笑,他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拍了拍要睡着了的姜一叶,告诉她自己聊完了。姜一叶还有一些事需要和莫沐说。
秦云雁站起身,收拾了一下衣服,对莫沐说:“他们死之前会在梦里将我们所经历的都体验几遍。还有我成立了一个受害者基金会,如果莫小姐在有生之年能出来,欢迎来找我。”
说完他就打算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个女人。
“秦先生。”莫沐叫住他,带着些笑意的声音砸在他的耳膜上:“你的拐杖忘了。”
秦云雁回头,对上了那独剩的一只眸子,当真是清澈至极。
他颔首:“谢谢。”
重新坐上车,秦云雁看着一直在打哈欠,来后座跟他抢位置的姜一叶道:“都到这个年纪了,调一调作息时间吧。”
姜一叶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春节假就过了一天,家里老人都说我嫁给了工作,收不回来了。”
“啧。”秦云雁对于此等社畜表示同情,最后还是接着表达了自己的关心:“回头还是调一下吧,饮食也是,你脸色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