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进腊月,京中“年味”已经开始逐渐浓厚,越是大户人家,也越是忙碌。来自皇帝的一道道命令却让整个京城有人在朝为官的人家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凤翔当地望族刘家因杀人、诬告、抢占土地等多桩罪名,整个家族按血缘远近被判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一夕之间几乎被连根拔起。
对京中人来说,毕竟是个不算知名的地方大族,唯有与其沾亲带故的难免心下惴惴,其余的却多是为皇帝在年前下这样带着血腥气的命令而心中不安。
上午下了圣旨,午间消息传开,才到晚上,各家已经不约而同地开始约束家中子弟,生怕犯下什么原本不大打紧的错误,恰巧落在瞧着心情有些不好的皇帝眼中,没了前程还是小事,就怕连累一大家子。
唯有这些日子一直被不断弹劾的李尚书心下很是痛快。他就知道,儿子胆大心细,既然敢做清丈隐田这样的事,必然有所准备,不可能使出灭门这种简单粗暴、傻子才能使出来的手段。
倒是这刘家,似乎有个侧妃在晋王府中
想起昨日明侍郎言语隐晦提醒,道是昨日等候陛下召见时,见晋王匆匆入宫,片刻后就离去,似乎还有些愤怒,李尚书轻哼一声。
说起来,记得明侍郎那个小女儿是又嫁给了裴世子吧。
下了衙,命马车到正街上拐了一圈,买了二斤酱牛肉,又绕到定国公府不远处,李尚书下了车,溜溜达达过去,将东西递给过来迎接的门房:“这是给你们家世子的谢礼,劳你帮我送过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又溜达着走了。
门房见他服色像是大官,心中就生出几分小心,丝毫不因他衣裳瞧着破旧、不远处等着的更是老马破车而有所怠慢,待接过那两斤酱肉,情不自禁呆了一呆:还有人给他们家世子送谢礼就送这个的?
不提东西贵重与否,既是谢礼,起码凑个两样吧,单单一样,也显得太过简薄了些。
随即,看着他身上的衣裳,说服自己:也许这就是那些读书人说的什么名士风度呢?
门房不懂,但门房觉得这人肯定怠慢不得,立时便提着东西,到了管事处,详细说了那人的容貌行止。
裴钺也正在书房中与幕僚段慕霖谈论今日之事。
段慕霖既在裴家当幕僚,知道的内幕自然更多些,不免担心主家得罪了晋王。
“若我为了不得罪晋王便刻意隐瞒,与那凶犯何异?”裴钺淡淡道,“况且,陛下也并不只是派了我去。”
段慕霖此方释然,点点头。
正说着话,有人进来说了门外之事,二人一听那人形容举止,便知来人是李尚书。
早听人说李尚书十分不羁,果然如此。
倒是幕僚段慕霖,因早年曾在李尚书为官的地方游学过,对他的行事作风更为了解,此时不免沉吟:“恐怕李尚书还有别的打算。”
不然,不至于特意走一趟。
裴钺垂眸,思索片刻:“年前应该便有眉目了。”
主宾二人相视一眼,知道与对方有一样的猜想,段慕霖捋了捋长须,略带几分喜意,连带着看那酱牛肉也看出了几分别的滋味。
裴钺却是看看时辰,没了再在外院盘桓的念头,起身,轻轻一颔首:“严先生自便,我便回诚毅堂去了。”
还欲开口,与主家聊一聊定国公的段慕霖看着他的背影:
也是,世子毕竟成家了,哪能如之前一般,常与他们这些人彻夜商议事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