缂丝贵重,拿来给小孩子做鞋面,更堪称奢侈,说到此处,众人也知道了这男人怕是个拍花子的,不知从哪里拐了这孩子,又给他换了衣裳做掩饰。
可惜百密一疏,粗心大意之下没换掉他的鞋子,便被这位夫人发现了端倪。
上元节时人潮汹涌,几乎年年都有人家里丢了孩子,为此闹得家中天翻地覆的也不是没有。见明棠始终处之泰然,而她身旁携带的小童在众人目光中丝毫不见慌乱,反倒越发昂首挺胸,如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公鸡,一看便知是家中极精心教养照顾的小郎君。
再看那疑似被拐了的孩子,不知是被这男人用了什么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仍旧在护卫怀中昏睡。
不由让人联想到,这被拐了的小孩儿在父母身边时,应也是被娇惯着,十足气派。两相对比之下,越发让人觉得这男人可恨。
被压制在地上的男人察觉出围观人群眼神的变化,心下绝望:是不是有病啊!给个小毛孩穿这么贵重的鞋!钱多没处花了吗?
本来顺利至极的一场行动以他被制住告终,男人知道自己这回是翻不了身了,挣扎着抬头,看着那多管闲事的女子,语气怨愤:“就算这样,也轮不着你个女的来让人抓我!”
毕竟是衙门中人,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带着人从最外围往中间行来时,几乎人人瞧见他身上那件官服和身后带着的人都立时向两侧分开。
也因此,一行人几乎毫无阻碍,转瞬就到了人群最里头。一眼望去,见明棠安然立在街边台阶上,唇边衔着笑意,而裴泽就在她身侧,还维持着挥手的姿势,甚是有气势。裴钺悬着的心放下,不由觉出几分好笑。
刚刚站定,恰好将这男人的话听在耳中。
场上情形一目了然,副指挥使听到这话,“嘿嘿”一乐:“别急别急,这不就来了吗?”
挥挥手,手下之人便立时上前,将那男人五花大绑。
这几乎是无缝衔接、当场被捕的场面显然足够激发围观群众的情绪,一时之间竟还有哄然叫好的。
副指挥使向来随和,乐呵呵朝众人挥了挥手,招呼道:“散了吧散了吧,大伙儿放心,肯定不让这人跑了。”
事情已到尾声,无甚热闹可看,人群便渐渐散去,离开时,还不忘用崇敬的目光看一看明棠:多亏了这位夫人心思细致入微,又当机立断直接命人出手,还立时解释了抓人的原因,让他们几乎直接站在了正义一方,目睹拍花子的被抓去坐监。
结局是好的,他们在这中间扮演的是正义围观群众的身份,这就更好了~
回去之后也能跟家人讲一讲,自己当了回正义之士,为勇捉拍花党的小娘子仗义执言,将拍花党绳之以法!
副指挥使命手下将裴钺与明棠夫妻二人拿住的人一起带走,目送着一行人的背影,心中也是颇为高兴。
今天真是撞了大运了,前有裴世子当机立断制止骚乱,后有裴少夫人识破拍花党,东城兵马司负责的这块儿没出什么岔子不说,还能小小记上一功。这两夫妻真是自己的贵人呐~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因先前瞧见裴世子过来后头一件事就是到裴少夫人身边,他稍一忖度,只简略向裴钺道了几句谢,夸赞明棠的话却一句一句接连而出,不要钱似的往明棠身上戴高帽子。
裴泽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在他短短的几年人生中,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话这样多的人,不由眼神晶亮,盯着副指挥使眼也不眨。
小朋友灼热的视线让副指挥使卡了壳,讪笑几声,终于停住话头,换了话题:“裴世子,这孩子能否劳您府里暂且照看着?”
“可以。”
副指挥使得此一句,放下心,再度道谢后,带着人离去。
没了穿着官差服饰的人在身侧,经过的百姓胆子也大了许多,路过时常有人悄悄回头看一眼,再转身与同伴窃窃私语。
不同的是,比起先前几人一同游玩时,常有人偷看裴钺,这次倒是落在明棠身上的目光多了些。
裴泽分毫无觉,瞧着不停说话的陌生叔叔走了,好奇地看了眼被抱在护卫怀里的小男孩儿,见他还没醒,不甚感兴趣地收回目光,随即一手一个,分别抓住裴钺和明棠的手指,仰起脸:“继续玩儿~”
时间尚早,灯会仍在继续,裴泽既然没受到方才的影响,裴钺也有心与明棠继续观灯,见明棠亦无意见,点头答应。
知道不用回家,裴泽立时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原地蹦跳两下,朝归家的护卫和周奶娘摆摆手表示再见。随后,立时拽住裴钺衣裳下摆,仰起脸,看着裴钺的肩头,目光灼热。
“叔叔,阿泽要骑高高~”
如愿以偿再次回到最佳视野位,裴泽坐在裴钺肩头,立刻再次专心享受出来游玩的乐趣。
灯会上,有人识破并当场抓住了拍花党的事已经传开,带着孩子的行人将孩子看得更紧的同时,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暗暗感激那传说中目光如炬,且能一招制服他人的奇女子。
明棠与裴钺并肩而行,路过行人时,常能听见类似的描述,不由嘴角微抽:可算是见识到了流言的传播速度有多快了。
好在他们身上没什么典型特征,离开了案发地后,从外表上无论如何也与传言中那力大无穷的女子联系不到一处来,行走游玩时,偶有路人对他们行注目礼,也是被外貌所吸引的正常反应。
一路顺着路边通明灯火前行,不知不觉便行至昆玉河旁。
因近来天气晴好,虽是冬日,河水仍未结冰,此时正缓缓流淌。
清澈河水倒映着河岸上各色的花灯,映出粼粼波光,与河中随波流淌的河灯一道,构成个天上地下交相辉映的琉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