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以来,因一直未降过大雪,眼看着已过了上元节,要出正月了,几乎所有人心中已断定今年会是个旱年。未曾想,盼了一冬的大雪在这时降下。
因这场雪实在出乎意料,而裴家因有别院在此,对附近村落情况也有所了解,裴钺晨起后,便带着护卫与管事到山下不远处的村庄查看情况。好在雪势虽大,只经一夜,倒也未到了成灾的地步,只有少数几家,担忧雪势再大些,会把房子压坏。
京都大户人家,遇上灾情时常有济危救困之举,裴家今年入冬以来便常在各寺院中布施,家下人也是做惯了这样事的,清楚该如何做。裴钺见他们熟练,留下人手在村中帮忙后,便回了山上。
裴夫人听闻村中无甚大事,心下稍松,轻声道:“我们蒙祖先荫蔽,生来就衣食无忧,既有余力,该常怀善心,遇上这等事时,不可袖手旁观。”
明棠点头应答:“母亲说的是。儿媳在京中有一小米铺,每到冬日,常舍粥米。”更不用说昨日下了这样大的雪,折柳应是一早就已安排下去了。
裴夫人抬手,欲轻拍明棠手背以示欣慰,却见两人挨得极近,落下的袖中分明有情况,抬起的手无声停滞一瞬,只得顺势理了理袖子,欣慰道:“你这样,很好。”
三人在檐下说得兴起,坐在屋中看着雪人一点点成型的裴泽留意到大人们正忙,应是无人在意他,悄悄掀了门帘,极其谨慎地跨过门槛,准备“偷渡”。
刚刚站定,还没迈出一步,被不知何时恰好站在他身前的明棠挡住去路。
裴泽顺着裙摆抬头向上看去,对上一张温柔笑脸,兴奋劲儿登时下去,乖乖回了门内,托着腮朝三人眨着眼笑:“阿泽乖~”
乖小孩裴泽很快确认,只要他不到外面去,做什么都可以,便又来了兴致,坐在门前发号施令,指挥着人在院中很快又堆起三个雪人。与原先的一道,正好三大一小立在一处。
裴泽这便满意了,团在他身侧懒洋洋看着的小马却“喵”了一声,由躺到站,最后起身,轻盈跨过门槛,在雪地上飞快奔跑着。到了雪人处后,左右看看,在最小的那个旁边蹲下,一动不动,似乎要把自己也伪装成一只小小雪猫。
惜乎毛色纯黑,与周遭纯白的雪人格格不入,伪装行动惨遭失败,徒惹阵阵笑声。
小马许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败,从雪地中归来后,一向优雅的身姿都多了几分垂头丧气,团在裴泽身侧,尾巴有气无力地晃动。
明棠看得有趣,忽起玩心,晚间回去后,在纸上写写画画一阵,起身,与闻荷一道,翻开箱笼,在宴息室中,一道穿针走线。
久等明棠不至,裴钺起身,见烛光之下,明棠正低头,手中针线不断动作,心中疑惑,询问过后,待知道是给猫做的衣裳,竟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怎么会有人闲到给猫做衣裳
不过,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见明棠动针线
他心中思绪复杂难言,翌日,穿上特制白色斗篷的小马却是终于实现了在雪中遮掩行迹的愿望,无缝融入昨日的雪人一家。
新的一天,裴泽获取了新的出门份额,穿上厚厚衣裳后,立时撒着欢儿到雪人一家附近,低着头,发现最小的雪人旁边多了个形状奇异的小雪人,不由惊讶:“咦?谁做的小马?”
蹲下身,小心翼翼戳了一下。下一瞬,那一团雪猫活过来一般,舒展开来,上面薄薄的一层雪尽数被抖下。
这忽然的动作显然吓到了裴泽,一时不稳之下,跌坐在雪地中,看着风帽之下,遮不住的黑色小脸,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对这只自己捡回来的小猫向来喜爱,跌坐在地上也不觉生气,被侍女们扶起来后,片刻间就恢复了高兴,还开发出了新玩法,一人一猫玩起了捉迷藏。
另一边,京城之中,忽然降临的大雪也让城中一片忙乱。
忙着扫雪、清理屋顶积雪的,因降雪而耽搁行程的,或因天气损失了货物而正忙着补救的,不一而足。
定国公原定今日要搬出府去,晨起却见这样大的雪,心下郁闷之处,无可言说。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大约是他因年前卧床休养了几天,担忧城外偏僻,原就没打算搬出城外,而是让人收拾了城中一处院落。
如今虽然降雪,因在城中,倒也不能算耽误了事。
城中主干道上,积雪已大略清理干净,各处小巷却还留着厚厚积雪,显出这样的天气里,出行之人大大减少。也因此,这一行车马在城中穿行而过,免不了引起有些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