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既已通行,连日因降雪在屋中闷着,这日一早,裴夫人便带着明棠与裴泽到积善寺散心与上香。
积善寺亦是京中有名的寺庙,却非是与其他寺庙一般,以求心中所愿闻名,而是寺如其名,其中僧人,素来以做善事为己任。其中僧人,凡收到香火钱,只留基本生活所需后,尽数用来救助穷困人家。
这寺庙也并无甚出奇的景色,唯一可观之处,大约便是因身在此山上,寺院中有一小小温泉,传闻曾有一书圣在此洗过毛笔,留下几件逸事。
好歹因立寺久,素来名声又好,京中大户人家哪怕是再眼馋这泉眼,也还没有不要颜面到强占了这寺院的地方,因而也就一直留在此处。
积善寺占地不算广,离温泉山庄亦不远,乘车不久就到。美中不足,通向这寺院的道路唯有一石阶,欲往之人,需要步行而上。
明棠素来就是喜欢饭后散步之人,这点台阶,只当自己消食了,丝毫不费力气。
裴夫人确实毕竟上了年纪,行至一半,便有些气喘。
停下来休息时,抬眼见上方还有一半路程,多少有些后悔。
台阶狭窄,仅容两人并行,正自犹豫,明棠自她身后搀上她胳膊,借力予她。
裴夫人一怔,随即抬脚,与她并肩而行。
明棠踏上最后一阶,松开裴夫人,脸不红气不喘,全如无事发生。
裴夫人看着,以往心头浮现过的疑虑再次出现,终于忍不住询问:“先前给你看诊的大夫,脉息可准吗?我观你素来康健,血气充足,并不像是有不孕之症的模样。”
女子若是不孕,多半是有宫寒之症,平日里也多少会有些表现出来,譬如手脚冰凉、精力不足一类,她却从未见过明棠有类似的表现。
从前未有孕息,也不一定就是明棠之故。裴夫人虽早已接受现实,此时此刻,心中竟忍不住有些期待。
相处这些时日,她自认历经世事,眼力不会出错,明棠的心性,的确是大方通透。她相信明棠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依旧会尽心教养裴泽。若是明棠,从前担忧过的家中生乱定不会发生。
明棠摇摇头,虽不知裴夫人如何会有这一问,还是如实道:“前后请了三位大夫,皆是于妇科有造诣的老成之人,皆是一样的诊断。”
她自来注意养生,若非与陈文耀成婚后被明里暗里催了,从未想过自己子嗣上会有些问题。
虽已做好了可能要诞育子嗣的心理准备,甚至暗中命人依她残存的记忆试着做些酒精,得知她可能根本不会有孕之后,说实话,她心中是松了口气的。
本欲与陈文耀长谈一次,互相坦白,反正陈家虽是变卖家业进京,在老家却还有交好的亲近族人,到时过继一个也未尝不可。
结果先是他出京办差,随后得知原来他早已有有孕数月的外室,明棠彻底没了与他多说的心思,与家中商议之后,和离了事。
裴夫人闻言,心下稍稍有些遗憾,见明棠神色坦然,便也随之放开:“是我见你血气充足,以为是误诊了。”
也罢,原本就是两家人默认的事,不过是她异想天开,略带一丝希望的问了一句,如今既然不是,也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
身后,裴泽被周奶娘一步步抱上了台阶。眼看着祖母和婶娘的身体从头到脚一点点露出来,头一次以这种方式看人的裴泽颇觉新奇,大呼小叫道:“祖母,娘!刚刚你们只有头,然后一点点长出脖子、肚子和腿,好神奇~”
稚儿戏语,引来一阵大笑,明棠笑着摸摸他脸蛋:“是吗,阿泽刚刚其实也是这样,一点点长出来,你猜猜是因为什么?”
裴泽便拧眉细思,被周奶娘抱着,往寺门中进时,回身看见上山时的台阶已经渐渐看不见,眼前一亮:“是因为台阶!”
“阿泽真聪明~”
时间尚早,寺中无人,因而显得分外清净。明棠随着裴夫人,跪倒在蒲团上闭眼拈香,心中却是什么也没想。
倒是上香过后,求平安符环节,很是认真地在一众物件中挑挑拣拣,选了个铜钱形状的,满意拿在手中。
积善寺作为要向香客募捐的寺院,知客僧自然也是口才颇好,见状,立时开始向明棠讲述,这枚铜钱多有来历,连上面的几个字都大有讲究。
明棠认真听着,不住点头,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确认上面写的字自己并不认得,便不再管。嗯,管它上面写的是什么,总之是铜钱形状的,肯定招财。
上过香,求过平安符,知客僧人恭恭敬敬请了她们到禅房休息,顺带商量香火钱事宜。明棠无事可做,便带着裴泽,想看看寺中那口温泉,与据说是书圣留下的笔迹。
一行人在小沙弥带领下,往后面走去,裴泽一路上问个不停,活像是裴夫人养的那只鹦鹉,因突然学会了许多话,便忍不住炫耀。
小鹦鹉叽叽喳喳的叫声中,明棠几人穿过院落,往后面走去。
身后刚跨过门槛,进了寺中的一行人听见童声,却是禁不住轻咦一声:“竟有人比我们还早?”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