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裴泽这样注视着,周奶娘轻咳一声,含蓄道:“是小世子长大了,要开始学本领了,自然不能时时跟在长辈们身边玩闹。”
周遭亲近之人,字字句句都是要他一直上课,裴泽腻在裴夫人怀里,抬头时泪眼汪汪,十分委屈:“不想长大。”
在他哭出声之前,明棠问道:“阿泽是不喜欢陆先生吗?是他讲课不好?”
裴泽立时停了委屈,仔细想了想这几天的体验,摇摇头,发自肺腑地道:“陆先生,比娘讲故事有意思。”
猝不及防被拉踩的明棠:
行吧,她那也确实不算讲故事。不过目的是为了哄睡觉,要是陆举人讲课比她还催眠,那可就不得了了。
“那阿泽为什么不想去呢?”
裴泽仔细回想,认真思索,片刻后给出答案:“每天都要去,好忙,好累。”
话音落下,明棠便道:“既然是觉得每天都要去太累了,不若这样,或上十天课休息四天,或上五天课休息两天,阿泽自己选?”
十天,听起来就比五天要多,裴泽心中立时有了偏向,却没有立刻选择,而是伸出左手,从一数起,数到五时,手掌整个张开,右手则是拇指与食指竖起,其余三指蜷缩。
数完,探身向明棠,讨价还价:“五天,比两天多。”
两根手指和五根的对比,如此鲜明。
明棠才不理会他想多要天假期的小心思,挑眉问他:“那就是要选另外一种了?”
裴泽连忙摇头,就见明棠也伸出手,将他左手的手指一根根按下去,只余一根时,停手:“阿泽已经上了四天课了,只要再上一天,就可以休息了。”
一和二的对比,依旧鲜明,裴泽将两只手收回,仔细研究片刻,虽然没成功让婶娘多给一天休息时间,但想到再过一天就不用去了,终于露出笑容,用力点头:“好!”
哪怕只可以休息一天,也比之前一天都不得歇息来得好。
两人在裴夫人和满屋的侍女仆妇面前达成一致,明棠提醒道:“这可是阿泽认同了的方案,可要认真执行。若不然,母亲和我也要毁约的,到时候阿泽就要每天都去了。”
裴泽连忙点头,学着陆举人讲课时的口吻,拖长声音,坚定道:“阿泽像季布一样,一诺千金!”生怕祖母和婶娘要反悔。
因达成愿望,喜出望外的裴泽乐呵呵起身,在屋中跑跳着玩闹,丝毫不知裴夫人与明棠上午时就已商议好,要如朝中休沐一般,给裴泽也安排假期,以免他课业过多,倒把身子累坏了。
翌日,听着裴泽以炫耀口吻展示他“讨假还假”过程的陆举人:所以这两种方案有任何区别吗?
怎么说呢,家中长辈不溺爱孩子,对孩子百依百顺,算是十分难得了。至于过程,他不能强求一个稚龄的孩童能看出长辈们光明正大的小心思。
陆举人清清嗓子,与裴泽道:“今天先生给你讲一个‘朝三暮四’的故事。”
因知道明天就不用再来的缘故,裴泽比前两天更加活跃,等到了该回静华堂的时辰,正要跟陆举人告别,却听他道:“明后两日虽是休息,也不可将正事抛下,每天写一张大字,来时给先生看。”
裴泽年岁小,早早握笔写字怕影响骨骼,陆举人平日里只教他如何握笔,带他养成正确的握笔姿势,每日也不过是捡字形最简单的字,让他写上一页。
要放假时被先生安排了任务,裴泽的兴奋劲登时打了折扣,有几分不情愿地应下,回到静华堂时,立时又恢复了兴奋。命周奶娘把他抱起来,站在檐下,与那只鹦鹉面对面,叽叽喳喳说起了话。
鹦鹉睁着黑豆似的双眼听了片刻,在笼中扑腾着翅膀,站在架子上,大喊一声“救命!”,将头埋进了翅膀底下,抗拒交流的意味明显。
裴泽再想分享不用上课的喜悦,面对着明摆着拒绝交流的鹦鹉也只能是悻悻放弃,扭头回了正房中。
当天晚上,连入梦都比昨日更慢些。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早就盼着的休息日,裴泽用过早膳,本能地就要跟几人告别,朝上课的地方过去,都走到门槛前了,才反应过来,今天不用过去。
不用上课的裴泽再次化身小跟班,跟在裴夫人和明棠身边寸步不离,坐在花厅中看着两位长辈处理着家事。
这画面裴泽从前也曾见过,这次却是待人散了,立时疑惑发问:“祖母和娘不用休息吗?”明明是休息日,为什么她们还要忙正事。
明棠立时附和:“是啊母亲,不若我们也与阿泽一般,每五日休息两日吧。那两天就由管事们处理就好,并不会耽误什么大事。”
这些日子裴夫人渐渐将家中琐事交由她处理,那些管事们来问及诸如此事如何处理时,明棠最常说的两句话便是:“旧例如何?”“若无旧例,可有与此相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