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贺铭远,徐海清便回到二楼。
她就待在过道的拐角休息区,翻着一本案例书。
可她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章赫说过,无论是学习法律还是研读案例,都应该结合人心和人性去看,保持着高度怀疑和警觉。
人是非常善于撒谎的动物,而且私心极重。
法条是冰冷的,但对抗法律的人是狡猾的。
不说别的,就说康尧和贺铭远。
徐海清记得,在小春出事之后,康尧所表现出来的焦虑、自责、内疚,都是真的。
那样的他和平日不同,他真是有点乱了方寸。
因为他知道,小春是绝对无辜的,她只是一个被大人连累的小孩子。
然而那些复杂情绪,在康尧得知带走小春的人是袁峰之后,开始逐渐消失。
那被唤醒的正向的人性,似乎没有停留太久。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贺铭远身上。
林辛用一条命换来了王森的跑路,警方的调查,以及贺铭远的良知。
就在书房里,她清楚地读到,这些年一直操纵着他的“自私”,正在和逐渐苏醒的东懊悔、惭愧产生对抗。
她相信,他一定产生过不顾一切为林辛讨回公道的想法。
林辛的事与小春不同。
林辛的死无法挽回,小春只是有惊无险。
如果小春被袁峰带走之后,不幸身亡,康尧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当然,所有人都希望小春平安,没有人会愿意用一个小孩子的命来换取一个成年人的反省。
但这世间的事往往就是如此,没有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就没有回头是岸的觉悟。
想到这里,徐海清的思路被上楼的脚步声打断了。
是章赫。
徐海清的目光迎向他,直到他坐下,她才问:“这一次,舅舅还打算放过王家么?”
书房里的后半段谈话她没有听,但根据前半段的内容也不难想象。
章赫:“嗯。”
徐海清“啪”的一声合上案例书,抬眼间,眼睛里是满满的逆反和不认同:“为什么?”
章赫:“姜先生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都将精力放在正经生意上,他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他还要为你们铺路,不能跟王家结死仇。”
徐海清:“继续放任他们逍遥法外,就是为我们好么?”
章赫:“王家这颗雷迟早会爆,姜先生不希望自己人被误伤。”
徐海清:“如果人人都这样想,人人都不去点引信,那这颗雷就永远都不会爆。”
章赫问:“你想做点引信的人?”
徐海清轻轻点头。
章赫倏地笑了,随即说:“姜先生还有一句话,他说虽然他不赞同贺铭远和罗珺太过激进,会适时劝阻,但如果是你来主导,只要你有本事说服他们听你的,他不仅不会阻止,还会支持。小清,其实姜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姜家需要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否则就算没有完在敌人手里,也会毁在自己人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