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一身素衣绯裙,站在玉衡旁,调整着星盘,见?齐王进来,上前行礼:
“殿下。”
又斟酌了下,不?太确定,“是不?是……该改口称陛下了?”
萧元胤负手打量着玉衡,“还早,过?几天登基典之后再叫吧。”
醒来后,方知自己竟是被沈逍那厮所救,之后两?方拉锯似的几番谈判,终是应下那人诸多条件,也算是尘埃落定。
萧元胤的视线,从巨大的青铜仪器上收回,落到洛溦身上:
“你是真打算跟他了?”
以沈逍如?今的权势地位,改朝换代并非难事,却肯将九五之位拱手相让自己,假惺惺说?什么是他与未婚妻的“共同心愿”,酸得萧元胤直想动手揍人。
洛溦低头调整手里星盘,“我本来就是玄天宫的人,自是会跟着太史?令。”
又调转话?题道:“当然也会忠心为殿下办事,就像在金云关?说?过?的那样。”给他看了眼手里的星盘,“这不?,眼下就正准备殿下登基所用的天命谶语。”
萧元胤瞥见?她面上神色,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难怪那日她不?肯离开长安,他问她是不?是要跟了沈逍,她却避之不?答。
她曾发过?誓永不?对他撒谎。那样的问题,不?答,便是默认了。
齐王扯了下嘴角,扫了眼洛溦手里的星盘:“本王不?信这些?,你随便编些?吉利字句就行。”
洛溦道:“那可不?能?随便。”
这关?系着玄天宫的声名呢。
她知道齐王对沈逍的芥蒂,斟酌着,又道:
“其实太史?令也是支持殿下继位的,所以才会叮嘱我们认真准备,之前殿下在无量寺出了意外,也是太史?令立刻找了郗隐先生来为殿下疗伤。上回他瞒着殿下,一是为了能?从东林苑带走鲁王和颍川王,二则也是必须以此?取得太后的信任,稳住朝堂,找出贵妃娘娘和晋王妃的下落。当初在东林苑,太史?令事前拿准了以殿下能?力、必能?顺利脱险,才会用了那样的计划,他也对我解释过?。”
萧元胤似笑非笑,“你现?在,就是一门心思帮他说?话?了是吧?”
洛溦道:“我对殿下只说?实话?。”
萧元胤沉默了会儿,“行,我也只信你。”
他这段时间被从幕僚们也劝了很久,明白今后跟沈逍合作乃是必然。事实上,知晓前因后果后,他也暗自佩服过?沈逍的计谋手段,明白将来稳固朝堂缺其不?可,亦知对方既能?为昔日晋王部将筹谋多年,持中秉正,在大事上和自己的政见?并无分歧。
自己既有大丈夫之宏图伟志,就不?该拘泥私心,感情用事。
萧元胤心里做了决定,此?刻看着洛溦,却又抑不?住一缕酸涩,负手道:
“本王对你许诺过?,会革新故制、公正治政,以后看在你的份上,也会试着跟那厮好好相处。”
洛溦纠正道:“殿下既讲公正治政,就不?该再扯私交,不?然岂不?自相矛盾?”
萧元胤反应过?来,也觉有些?好笑,握拳掩嘴咳了声。
洛溦亦忍不?住抿了下嘴角,余光瞥见?门口阴影掠至,扭头望去,见?沈逍眉目清冷,一袭清润水色的宽袍猎猎风动,视线在她嘴角停留一瞬,随即走了过?来。
萧元胤也瞧见?了沈逍,立刻敛了笑意,板起面孔。
沈逍却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到了洛溦身边,抬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捋了捋:
“算好了?”
洛溦低了眼帘,“还没?。”
沈逍垂目取过?她手里的星盘,看了眼,“量天尺的数值可能?有错。”
他揽过?洛溦,将她带到朝后一些?的位置,示意抬头,“你再看一下参宿的位置,度数是不?是偏了?”
洛溦循着沈逍的示意,仰首望去,伸出手指,默默重新演算星度。
沈逍握过?洛溦的手,将她指尖带到正确的位置。
穹顶涌入的风,吹拂两?人衣袖微微鼓动,缠在了一起。
满室灯火,金光摇曳。
萧元胤觉得自己眼睛就快要瞎了,移开了目光,又彷徨不?知该落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