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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钓蛟(第1页)

钓蛟陈刃重的刀没有削弱分毫,从水中破空而出,失去阻力后速度简直更上一层,八生的气势失去水的缓冲,毫无遮掩地爆发出来。然而裴液已同样不在水中了。刀剑甫一相交,少年已魅影般斜在陈刃重身后,长剑则贴着重刀,如二胡般在刀刃上拉出一道长音,由清转涩,两柄兵刃上每一滴水都随剑流淌,而重刀之势已然喑哑消弭。长剑终于等回了它的主人,【箫冷】在此战中第一次完全展露它的玄妙。陈刃重立刻卸力坠刀,不再施以必定浪费的气力,想要脱离此剑。但其动作如同早被少年洞察,就在他收力的同时,迎来了少年最决绝的一次进攻。从冷涩中穿透出的箫声,剑身发出强音,兵刃上粘附的水珠瞬间飞脱震碎,陈刃重刀势难以阻挡地偏斜。《初月北雨》三句之二,箫冷曲更清。与【号白露】不同的是,这一剑变招的馀裕更加充足。刀势被破的第一时间,先涌上的是男人浑厚的真气,凡以下凌上之战,总要面对这样一层壁障,真气之间未能抵消的差距,就得用其他手段弥补。裴液如今最不缺少的就是这样的手段。剑刃陡然抹上一道朱红,直割陈刃重脖颈,真气滋响着被切入。陈刃重奋力转圜,在这一剑面前他咬牙偏头,竟然就此放弃了真气的阻挡,将二百五十六道真气全部贯入手中长刀。和裴液刚刚在水下一样,绝然的爆发足以令他脱离已然劣势的战局,散乱的刀势重新铸成,陈刃重怒吼一声,重刀携起风雷。在裴液见过的所有上二境里,这一刀的力量几乎能排进前三。然而裴液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刀。【飘回风】抖干了羽毛的一剑,难以言说的优美轻灵重回此地,陈刃重一刀斩下,击中的只有风。两人同时落于水面,裴液踏水踉跄几步,拖剑在后,割起一道飞扬的水花。而当它破浪而出时,一道死寂中绽放出的剑就骤然明亮。剑翅金啼,强攻之极。【号白露】陈刃重踩于水面,拧身横过重刀,架于此剑之前。这一次没有摇晃的秘舱,然而这一剑依然稳定地丶再一次地击穿了陈刃重的防御。六生之时就正面令杨真冰退后数丈丶不得不拔出第二柄剑的一流攻剑,无用任何修饰,它就是稳稳立于八生修者竭尽全力的防守之上。陈刃重刀势破去,倾尽了自己全力的裴液同样在这一刻虚弱地停下了剑,安静地持剑而立,深深吸了口气。陈刃重确实更快地恢复了架势,只是那道清亮的丶被剑挑起的水花,已跳跃出许多枚晶莹的水珠。剔透丶冰凉丶森寒丶锋锐。剑意凛然。它们和【号白露】同时到达男人的身边,爆发则接在剑光消弭之后。陈刃重立时勉强横刀去架,正如不久前在秘舱里那样。他的刀足够宽,也足够厚,上一次的【剑洗水】只是在上面留下几枚白点。然而这时裴液也轻轻吐出了这口气,阖上眼睛,身姿优美地一倾,手中剑轻得像是被风飘起来。于是那些真气珠子也是。本来剑意锋寒的水珠仿佛忽然被赋予了另一种令人惊异特质,只是陈刃重自己提刀带起的风,就令它们受惊般的一个激荡,从四面八方跳跃过了重刀的格挡。血痕一瞬间从陈刃重的身上裂开,无比精准地切断了那些关节,他未曾弃刀,但手筋已被一枚冰凉的水滴割断。男人当然猝不及防,谁能想到【号白露】这样的剑之后,紧接着是这样一群没有重量的精灵?谁又能做到?捉摸不定,扑打不着;风前先动,雨中自消。多麽缥缈轻灵的动向,如果一定要找个比喻的话,这简直像是柳絮。春剑,《杨花》。在裴液的剑梯中排在春之剑的第五位,正合节气「清明」。有雨有蝉有鸟,该种几棵树了。一碗面已经慢悠悠吃到了汤底。灰衣人是这晨间面摊的第一个客人,也是个举止有些怪异的客人。他分明是在吃面,却总是动不动看向河心的大船,一边看还一边津津有味的样子,仿佛味道不是用舌头尝到,而是用眼睛尝到。热心大婶有些奇怪地看着这时不时一笑的斗笠男子,本意看他是个壮小伙子,想问他要不要加份面,却骤然被河心巨大的轰响差点儿掀个跟头。整个渡口都惊慌地躁乱起来,源头很快被找到,因为那景象如此显眼,河心的大船栽倒般向下坠去,没有多少火光,但整条河都已经翻滚了起来。风与浪冲向两岸码头。而在这样一片景象中,那灰衣人依然安稳地在篷下吃着面,他所坐镇的丈许之内,连衣襟都没有掀动一丝。这时他反而不看船了,倒是向着水面之下看去,好像目光能穿透那黑暗浑浊的水质。此时他越发津津有味,却又多了一抹认真与紧绷,一只筷挑着面,另一只手则轻轻叩着剑鞘,仿佛时刻准备做些什麽。但终于还是什麽都没有发生,灰衣人安安稳稳地吃完了这碗面,也很欣慰自己安安稳稳地吃完了这碗面,他轻轻叹了一声,又在那修俊的螭首破水而出时重重叹了一声。然后他转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仿佛变了一个人,斗笠下露出个薄锐的笑。河心。裴液收剑后退,陈刃重阔刀坠入水中,自己摇晃两下,倚在了将沉的巨舟旁。这是十一月初的清晨,庞然的丶在长安八水上来往了十几年的南金风正破碎坠落,火焰和长烟飘荡而上。一只神话般的生灵将半个身躯破水而出。少年用以击败男人的,正是在秘舱中用的那几式剑。在整个搏斗中男人摸清了他的一些习惯,他又怎会不对男人了如指掌?当时他能用这几剑离开,如今亦能用这几剑奠定胜局。张飘絮这时才从螭龙背上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溜下来——这只仙狩一点也不肯顺着他弯下腰。「瞧见没,这才是用来决胜的剑术。」裴液看向他,挽个剑花收剑归鞘,「我问你,到底谁打不过谁?」张飘絮闷了闷,没讲出话来。

黑螭吐出一缕螭火为线绑住陈刃重,重新化为了小猫落在裴液肩上,裴液跃上南金风,这艘船如今已是行将就木,但要沉没还得一些时间。「你那箭匣真不错。」裴液也没追问,倒是兴致勃勃地看向他的手臂,「竟能伤到八生修者,真是好箭!是养意楼的法器吗?」张飘絮出了水面却好像变得不大会说话,此时把手往背后藏了藏,眼睛看着别处,不大自然地「嗯」了一声。裴液也没在意,他敛了下神色,环视四周,手一直没从剑上松开。船下的陈刃重并非全然受缚,一位八生还没有失去他的真气,他只是暂时失去了威胁。裴液看着他肌肤的异变,缓缓蹙了蹙眉。而目光挪向船上,混乱二字已不足以形容。是有很多船工不知情这次引爆的。不止那些像张飘絮一样被临时雇佣的杂工,很多身着沣水坞船服的人也不清楚这一切,这艘南下的船上七十多人,这一次引爆恐怕伤亡近半。意识到这种惨烈时,裴液难免沉默。他记得许绰给他的信报上写着,南金风是沣水坞起家的象徵,几乎见证了船帮兴起的每一个节点。何况这样的引爆,岂非是对千百船工的背叛?沣水坞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即便伏杀成功,也是把刀扎进了自己的胸口。裴液偏头去看陈刃重,男人低着头一动不动,水面上映出正在沉没的大船和呼喊的船工。裴液收回目光,调息了几口真气,飞身去救人。于是正和谢穿堂碰上,她把一个伤员放上一块断裂的巨大船板,头发也有些凌乱,面上沾着火尘,刀显然出鞘过。「你还好吗?」女子有些担忧地打量着他。「没大碍。你那边怎麽样?」「陈迎风逃了。」谢穿堂道,「我没拦住他,只救下来许多帐册。」「够了,陈刃重还在。」裴液道,「但状态有些奇怪,你来瞧瞧。」谢穿堂眼睛猛地一亮,几乎涌出火焰,她连话都没顾上答,大步往那边走去。陈刃重就倚靠在甲板上,一只脚已经被漫上来的水淹没,他依然合着眼无动于衷。其状态甚至不能用奇怪二字形容,这片刻的离开,他的身体已经飞速恶化。鳞片越发生满了他的肌肤,但却不是向着某种生命形态转化,而是在趋于崩溃。血从他的嘴和鳞片的缝隙间流下,鳞片带来的是龟裂的肌肉。听到两人过来,陈刃重缓缓抬起头,瞳中全是痛苦的神色,但这硬汉一声没吭,而裴液也清楚地瞧出和霜鬼的侵染不同,他几乎没有失去理智。谢穿堂立刻冲上前,人尚未至,已抬手将两枚真气禁环打在他颈间和手腕。但这一刻陈刃重竟然对她缓缓摆了摆手,一瞬间裴液感到针扎般的冷悚,旁边的水面上,一束极锐利的冰棱升了起来,仅仅细如小指,却令少年缩紧了瞳孔。他很清楚这种力量玄气!是直冲陈刃重咽喉而去。裴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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