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神的大脑一片空白,未来镜中的她与眼前的她复杂地交汇在一起,就这么望着她害羞得落荒而逃,浑然忘了要问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的困惑没有维持太久。
在这个他创造的神殿之中,他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看到了一本陈旧的日记本。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却感到深深的后悔。
他亲自翻开了自己的未来,这一切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没有人的爱可以维持天荒地老,情一字,不过转眼烟云,而世间的爱,短薄私己。
他始终这么认为。
因此,即便是知道自己最终会变成她口中的“示”,他对这个名字,对于未来的自己,始终抱着抵触的情绪。
他不满未来的自己会忘记大爱,将众生与她区分开。
既是神,世间众生在他眼里皆因是一貌,无远近亲疏,无分轻重。
而亲眼看到自己即将陷入不复的情劫,这种复杂的情绪更让他难以品析……
他蓦然警醒,如果无法及时消灭这出现在他心里的心魔,他的情劫,会让他遭受神力的反噬,修为毁于一旦。
他成神的岁月久远,而遇到那个女孩不过瞬息,怎么就会突然看不破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选择了逃避?
差点,他就陷入了自己的心魔。
他突然觉得庆幸,于是回到未来镜前,那个女孩依然不知疲倦地穿行在时空尽头,被风吹翻的斗篷露出幽蓝的头发,冷风荒芜里,她整个人显得冷艳无比。
她走了多久,他就沉思了多久。
他故意缓慢地用神力修补命轮镜,可她每走一步,踏在无尽尘土的脚印,仿佛也踏穿了他那颗无情的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将它送入了时空尽头。
神可以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空间。
唯有一点,他无法靠近自己的时间——若是在一个时间点上,已经有他的存在,他便不能接近,否则这个由法则支撑的时空会导致大悖论被毁灭。
他亦不愿面对未来的那个她,于是在决定不破坏时空的前提下,隐藏自己,来到了那个女孩初遇他的时候。
一开始,只是想弄明白,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她,这个性格沉闷,从无笑容的女孩怎么就成为了他的劫数?
勉强算是恶作剧下的关怀。
然而,无论是她的依赖,还是她后来的伤心,慢慢的,他也分不清,对她的好,是出乎她甘愿为自己流浪在时空尽头的恻隐,还是内心使然。
甚至,每次在她露出哭泣表情的时候,他总会在心里暗暗祈祷,只要别哭就好。
可是,他就是神,又在向谁祈祷?
他是神啊,怎么会动情?怎么可以动情?
面对她失魂落魄,自以为找到真相的样子,他几乎抑制不住情绪的躁动,可他心知肚明,这样的躁动,与哈耳庇厄并无关系。
他应该要及时远离她,只要时间沉淀,就会忘了这段情劫。
但是,神虽无情,却还有心。
他知道,不同时间点的自己一直在以“引契师”的身份提示着她。
想必,未来的自己,始终在告诉她心意与实情中纠结,半推半就,心,早已躁动。
但是,眼前的女孩马上又要去时空尽头了。
又来到这个时间点了。
他默默地把她送回学校,却忍不住喉中忽然腥甜,吐出一口血,漫长生命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