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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嫌疑人现身(第2页)

“可能他退学那晚连夜走了,所以不知道巫易出了事。”真德秀皱眉道,“宋慈,你一直问李乾的事,难道巫易的死与李乾有关?”

宋慈反问道:“老师觉得无关?”

“当然无关。”真德秀道,“他二人关系那么好,那晚李乾就是为了替巫易鸣不平,才与何太骥发生争执的,他怎么可能转过头又去害巫易呢?”

“上次在岳祠时,我记得老师曾提到李乾看重功名,在学业上最为刻苦?”

真德秀点头道:“我们四友当中,李乾是最重学业的一个。他平时沉默寡言,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用在四书五经、诗词策赋上,除了偶尔与我们去琼楼喝酒,再无其他玩乐,便是放眼整个太学,像他那么用功的学子,也是少之又少。那也是没办法,他家中太过贫苦,他那么用功,就盼着早日出人头地,博取功名富贵,好让他老父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既是如此,李乾又怎会因为和同斋发生一场争执,就轻易从太学退学呢?退学之后,他又怎会不回眉州,忍心弃他父亲于不顾呢?”

真德秀一下子被问住了。

“老师,你仔细回想一下,巫易死前那几日,李乾的言行举止,可有什么异于寻常之处?”

真德秀想了片刻,道:“巫易死的那晚,李乾与我一起去琼楼喝酒,他喝醉之后,气冲冲要回太学找何太骥理论。当时李乾先走,我后走,我去结酒账时,酒保说已经结过账了,是李乾付的钱。李乾一向拮据,以往可从没结过酒账,我们知道他的家境,也从不让他掏钱。他那晚突然结了酒账,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除此之外呢?可还有其他异常?”

真德秀又想了想,忽然道:“巫易死前一天,我记得是午后,何太骥从外面回来,说他经过后门时,好像看见李乾被一顶轿子接走了,还是一顶很华贵的轿子。他只看见那学子的背影,戴一顶很高的东坡巾,很像是李乾。我说他一定看错了,怎么可能有华贵的轿子接李乾走,想必是哪位富家公子。如今想来,倘若当时何太骥没有看错,被轿子接走的真是李乾……不知这算不算异常?”

“当时太学之中,除了李乾,可还有其他学子戴那么高的东坡巾?”

“没有,就他才这样。”

宋慈心里暗道:“如此看来,当时被轿子接走的学子极可能就是李乾。李乾一向拮据,从没结过酒账,怎会突然有钱结账?”忽然之间,宋慈想起了杨菱讲过的关于杨岐山收买何太骥的事。“杨岐山曾许以金钱和仕途,试图收买何太骥除掉巫易,可何太骥没有答应,那杨岐山会不会转而收买别人呢?李乾与巫易关系亲近,又如此看重功名富贵,倘若杨岐山对他许以金钱和仕途,他能无动于衷吗?”

宋慈眉头微皱,继续推想:“倘若当真是李乾杀害了巫易,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想必他会找地方藏起来,暂避风头。如此看来,他上半夜与何太骥发生争执,很可能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提前给自己铺好退路。他捎一封家书,是想在躲避风头期间给家中老父报一声平安,以免老父担心。可为何巫易案以自尽结案之后,风头明明已经过了,李乾还是没回太学,也没回家呢?时隔四年,倘若真是李乾回来祭拜巫易,为何又要毁坏巫易的墓碑呢?何太骥突然死于非命,会不会也与李乾有关?”

宋慈一番推想下来,时而觉得案情越发清晰,时而又觉得越发扑朔迷离。他问真德秀还有没有想起其他异常,真德秀想了一阵,回以摇头。宋慈暗暗心想,当下若能找到李乾,岳祠案中的种种疑点,想必都能迎刃而解。

正在这时,中门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叫。

宋慈循声望去,见刘克庄出现在了中门。刘克庄走路晃得厉害,满脸通红,眼神迷离,一看就喝了不少酒,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刘克庄刚进中门便磕到门槛,摔了一跤,叫出了声。

宋慈忙赶过去扶起了刘克庄。

刘克庄认出是宋慈,一下子握住宋慈的手,笑道:“惠父兄,多谢……多谢你啊!”惠父是宋慈的字,刘克庄虽比宋慈小两岁,但向来直呼宋慈的姓名,很少以字相称。

“你喝醉了。”宋慈让许义、辛铁柱和王丹华继续守在中门,又向真德秀道了谢,扶着刘克庄回习是斋。

刘克庄扬起双手在空中乱挥,道:“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真要好好地谢你……谢谢你啊,我的惠父兄,我的大恩人……”说着又紧紧握住宋慈的手,“你让我去贴启事……贴得是真好……我能再次遇到虫娘,真要……真要好好地谢你……”

“虫娘?”宋慈道。

刘克庄面露痴迷之色,道:“是啊,虫娘啊虫娘……今夕何夕,见……见此良人……”忽然大笑着手舞足蹈,眼角生媚,竟似个女子般曼舞起来。一开始他的笑声里充满了喜悦,可笑了没几声,却笑得越来越伤感,听起来像在哭。他舞了几下,脚下拌蒜,险些又摔倒。

宋慈扶稳刘克庄,一直扶进习是斋,将刘克庄弄到**睡下,除去鞋袜,盖好被子,其间刘克庄时悲时喜,或哭或笑。直到躺在**,闭上了眼睛,刘克庄才止住哭笑,口中兀自念念有词,不断念着“虫娘”二字。

宋慈想到刘克庄刚才提及虫娘时,说是“再次遇到”,顿时明白了个大概,暗道:“昨日从净慈报恩寺回来,你便茶饭不思,一直念着苏堤上那位姑娘。你这般高兴,想是再次遇到那位姑娘了吧。虫娘乃角妓别称,良家女子定不会以此为名,你是在熙春楼与王丹华他们分开,看来这位虫娘,应是熙春楼的角妓了。”

刘克庄反复念着“虫娘”二字,念了好一阵子,渐渐没了声音,睡了过去。

宋慈安顿好刘克庄后,重新回中门等待。

如此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仍不见那窃贼露面。

宋慈还能继续等下去,辛铁柱和许义也能等,王丹华却不肯再等了。

从午后一直等到现在,王丹华早已大不耐烦。临安城的灯会,只有除夕到上元节这短短十几天才有,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年。眼看着前洋街上一盏盏炫目的花灯亮起,眼看着来往游人逐渐增多,眼看着一个个学子呼朋引伴外出游玩,王丹华实在等不下去了。他是看在刘克庄身为斋长的分上才答应帮宋慈的忙,如今已等了大半日,算是仁至义尽,无论如何不肯再等了。

宋慈也不强求,向王丹华道了谢,由着王丹华去了。

宋慈心想那窃贼既行偷盗之事,为人定然谨慎,白天人少时不露面,此时灯会开始,满街都是游人,恐怕更不会露面了,于是让许义先带辛铁柱回提刑司。

许义想早点向元钦禀报宋慈与杨菱私下约见一事,方才宋慈将真德秀叫到一旁问话时,他也留心听了个大概,也想赶紧回去禀报。得了宋慈的吩咐,他押着辛铁柱就走。

辛铁柱没能等到那窃贼现身,自己的清白未能证明,大为失望。他由许义押着,走出了太学中门。

刚一出门,迎面走来一个獐头鼠目之人,一抬头,与辛铁柱对上了眼。

辛铁柱一眼认出这獐头鼠目之人,正是除夕夜遇到过的那个窃贼,哪怕化成灰他也认不错,顿时双目圆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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