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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太师府掘尸(第3页)

韩?一听宋慈的名字,满脸兴奋顿时化作恼怒,道:“那驴球的查问了什么?”

马墨如实道:“他问了腊月十四月娘在西湖淹死一事,又问了听水房里的血迹是怎么来的,他还知道虫惜上个月住进了望湖客邸,问她如今身在何处。”

“你是怎么回答的?”史宽之道。

“小人什么都没说,把宋慈甩掉,跑了回来。”

史宽之点点头,让马墨下了车,放下车帘,吩咐车夫驾车,驶离了百戏棚。

阵阵车轮声中,史宽之小声道:“韩兄,宋慈找到了马墨,查问听水房中的血迹,还问到了虫惜,看来腊月十四那晚的事,快要瞒不住了。”

韩?哼了一声,道:“宋慈这个驴球的,不知天高地厚,还真敢查望湖客邸的事。”

“我早说过,他是个死脑筋,必会一查到底。”史宽之道,“再这么下去,那晚的事迟早让他查出来,韩相也迟早会知道。”

“那怎么办?”

史宽之撑开折扇,轻摇慢扇了一阵,道:“韩兄,小弟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宋慈既然追查不放,那就遂了他的愿,给他来个请君入瓮。”史宽之将折扇一收,凑近韩?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韩?听得面露笑意,连连点头,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宋慈和许义几乎将外城的柜坊寻了个遍,仍没能找到祁驼子,最终不得不放弃。两人经崇新门回到内城,宋慈当先而行,朝城西南而去,过不多时,临安府衙已是遥遥在望。

许义道:“宋大人,我们去府衙做什么?”

宋慈摇了摇头,过府衙大门而不入,绕道至府衙侧门。许义以为宋慈是要走侧门入府衙,可宋慈没这么做,而是沿着侧门外的巷子走了一段,最终在一间酒肆外停住了脚步。许义瞧了一眼酒肆门外的幌子,“青梅酒肆”四个字映入眼中。

宋慈走进青梅酒肆,找到了正在清理柜台的掌柜,问道:“昨天曾有客人用金箔包下你这酒肆的二楼,有这事吧?”他记得刘克庄昨天曾讲过与叶籁重逢的经历,是在府衙侧门附近的青梅酒肆,当时叶籁曾用金箔包下了青梅酒肆的二楼。

掌柜不知宋慈是谁,见宋慈身边的许义一身官差打扮,不敢不答,点头应道:“是有此事。”

“那位客人所用的金箔还在吧?”

“还在。”

“拿给我看看。”

掌柜拉开柜台下的抽屉,从中取出几片金箔。宋慈接过一看,每片金箔上都有形似“工”字的细小戳印,与不久前马墨在柜坊使用过的金箔一模一样。他盯着金箔,渐渐陷入了沉思。

掌柜瞧了瞧宋慈,又瞧了瞧许义,心想定是昨天那位客人犯了什么事,官差这才前来盘查,忙道:“昨天那客人看着跟叫花子似的,一出手却是金箔,我便觉着奇怪,心想这金箔只怕来路不正。我这酒肆只卖了那客人几碗酒,那客人犯过什么事,可与我这酒肆没半点……”

宋慈不等掌柜把话说完,忽然归还了金箔,道一声“叨扰了”,领着许义,径直离开了青梅酒肆。

宋慈往北而行,穿过大半个临安城,最终来到了太学附近的纪家桥。纪家桥头有挑着箩筐卖菜的菜贩,宋慈走上前去,左挑右选,挑了一个又白又大的萝卜,见一旁还有卖甘蔗的,又去挑了一截甘蔗。

许义跟在宋慈身边,瞧得好奇,道:“宋大人,这萝卜、甘蔗,是要用来验什么?”他见过宋慈验骨,也见过宋慈验尸,用到过不少避秽、检验之物,但没有哪一次用到过萝卜和甘蔗,还以为宋慈是要买来查验什么。

宋慈摸出钱袋,数出铜钱付给摊贩,道:“验肠胃。”

“验肠胃?”许义不由得一愣。

“我买回去吃的。”宋慈微微一笑,“你要不要也买些?”

许义这才明白验肠胃的意思,尴尬一笑:“小的就不用了。”又道,“宋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哪里都不用去。”宋慈手拿萝卜,朝不远处的太学一指,“我查案有些乏,想回去休息了。今日有劳许大哥,你也回去好生歇息吧。”

两人就在纪家桥头分别,许义回提刑司,宋慈则进入太学,回到了习是斋。

斋舍中空无一人,刘克庄不在,之前跟随刘克庄去苏堤的同斋们也都不在。此时下午已过了大半,宋慈还没吃午饭。他把甘蔗、萝卜放在一旁,生了一炉炭火,烧了一壶水,拿出昨天吃剩的太学馒头,在炉火旁煨热。他在自己的床铺坐下,卷了一册《孟子》在手,一边啃着太学馒头,一边看起了书。

《孟子》一书,还有《周易》《尚书》《诗经》《中庸》《春秋》《论语》等书,在绍兴十三年时,由高宗皇帝和皇后吴氏——也就是后来的太皇太后吴氏——御笔亲书,再命工匠刻在碑石之上,立于太学大成殿后三礼堂之廊庑,唤作太学石经,作为太学的经义教典。凡入太学求学的学子,都要跟随太学博士和学正学习这些经义教典,每月一私试,每年一公试,再依三舍法考核升舍。宋慈对《孟子》一书极为熟悉,许多篇章从小便能倒背如流,但来到太学后,有真德秀、欧阳严语等太学博士授课讲义,令他多了不少领悟,有常看常新之感。他看一阵书,暗自琢磨一阵,就这么手不释卷,一直看到了天色昏黑。

宋慈瞧了一眼窗外天色,起身点燃灯火,将萝卜和甘蔗洗净切块,放进汤罐,置于火炉之上,加水慢慢熬煮。他坐在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从怀中摸出了钱袋。钱袋上有桑榆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竹子和兰草,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他又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用红绳系着千千结的竹哨,那是在前洋街上初遇桑榆时,桑榆亲手拿给他的。竹哨挨近唇边,他轻轻地吹了几声,声音清脆悦耳。他将竹哨放入钱袋里,将钱袋重新揣入怀中,轻轻抚了抚胸口,这才重又看起了书。

不知过了多久,成片的谈笑声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刘克庄和同斋们终于回来了。众人皆有醉意,想是在外欢饮了一场。刘克庄瞧见了宋慈,没过来搭理,和王丹华彼此扶着,回了自己的床铺。宋慈也没理会刘克庄,揭开盖子,看了看汤罐中正熬煮的汤。萝卜和甘蔗熬煮的汤,唤作沆瀣浆,此时已熬得差不多了。他将汤罐从火炉上移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今天这场斗酒真是痛快,武学那帮人,这回总该心服口服了吧。”

“不服又能怎样?他们再敢约我们斗酒,照样喝得他们东倒西歪,一个个只疑桌动要来扶,以手推桌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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