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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名尸骨(第8页)

宋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没再发问,拿出那块狮子玉饰请弥音辨认,然而弥音也不识得。宋慈向弥音道一声“叨扰了”,又去到灵坛旁向居简和尚行礼告辞,随后离开了净慈报恩寺。

“你是在怀疑刘鹊吗?”从净慈报恩寺出来,刘克庄见宋慈一直凝着眉头。

宋慈点了点头,道:“按照居简大师和弥音师父所述,刘扁才是真正的刘太丞,刘太丞家也是刘扁开设的医馆,当晚明明只请了刘扁去寺里看病,刘鹊却要跟着去,大火发生时,偏偏刘鹊又没在厢房睡觉,而是起了夜,最后刘扁死于大火,刘鹊却没事,后来还成了刘太丞家的新主人,变成了新的刘太丞,这些难道不可疑吗?”

“可疑,”刘克庄接口道,“极其可疑!”

宋慈原打算回提刑司查验无名尸骨的死因,可经过了净慈报恩寺这一番查问,他怀疑那具无名尸骨极有可能是刘扁,因此决定先走一趟刘太丞家,查清楚无名尸骨是不是刘扁后,再回提刑司查验其真正死因。

刘克庄跟随宋慈多次奔走查案,如今思路竟也渐渐跟上了宋慈,道:“现在是先回提刑司,还是先去刘太丞家?”

宋慈抬眼北望,不远处是水波浩渺、游人如织的西湖,更远处是鳞次栉比、恢宏壮丽的临安城,应道:“先去刘太丞家。”

一根短短的木棍不时伸进碗中,蘸上些许清水后,再在地上写写画画,“师”“麻”“辛”“苦”等字,一个个歪歪扭扭地出现了,不一会儿又一个个地相继隐去。五岁的刘决明就这么在侧室门外的空地上蘸水写字,已经好一阵子了。

一门之隔的侧室房中,高良姜将说话声压得极低:“师父当真没把《太丞验方》给你?”

“给我做甚?”莺桃声音娇脆,“我又不会医术。”

“师父那么喜爱决明,万一他想把毕生医术传给决明呢?”

“瞧你这脑袋,决明那么小,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学得了医术?你就别管什么医书的事了,先替我想想办法。过去有老爷护着我,那悍妇还不敢对我怎么样,如今老爷没了,她立马给我甩脸色看,往后还不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你就再多忍忍,等过上几年,决明长大些,这刘太丞家可是姓刘的,到时还由得师娘颐指气使?”

“你还叫她师娘呢!”莺桃哼了一声,“别说几年,便是几天我也不想忍,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悍妇的脾气。”

“这家里不是还有我吗?我可是师父的大弟子,姓居的又不懂医术,往后医馆的事都是我说了算。这刘太丞家若是没有医馆赚钱,姓居的还不喝西北风去?放心吧,有我在,哪能舍得让你受苦……”

“哎呀,你快把嘴拿开。老爷才刚死,你……你别这么急……”

“能不急吗?我都多久没碰过你了?”

“不行呀……你快松开,门还没锁呢……外面来人了!”

一阵说话声忽然在侧室外响起,吓得搂抱在一起的两人赶紧分开。

“小少爷,你一个人在这里玩耍呀。”

“娘头疼,在屋里治病呢,叫我出来玩一会儿。”

“小少爷真乖。”

很快敲门声响起,门外传入声音道:“二夫人,您在里面吗?”

莺桃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扶正了珠钗,走过去拉开了房门,见门外是远志。

远志收起了敲门的左手,朝屋里看了一眼,见莺桃的身后还有一人,是高良姜。此刻高良姜正在收拾桌上铺开的针囊,嘴里道:“二夫人不必忧虑,你这是伤心过度,引发了头疼。我给你施了几针,你多休息休息,便不碍事了。”

“有劳大大夫了。”莺桃对高良姜说了这话,又向远志道:“找我有什么事?”

远志看起来十七八岁,脸上有不少痘印,高高的个子却躬着腰,说起话来柔声细气:“打扰二夫人了。提刑司来人查案,请您去医馆大堂。”说完又朝高良姜看了一眼,“也请大大夫去医馆大堂。”

高良姜收好了针囊,道:“怎么又来了人?凶手不是抓到了吗,还来查个什么劲?”说着走出侧室,来到远志的身前,低声道:“你跟着我一年多了,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刘太丞家一共三个药童,其中黄杨皮是刘鹊的贴身药童,当归是羌独活的药童,远志则是高良姜的药童。远志低着头,小声应道:“大大夫,我什么都没看见。”

高良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针囊交给了远志,朝医馆大堂走去。远志左手拿着针囊,跟在高良姜的身后。莺桃掩上房门,拉上刘决明的小手,也随着一起去往医馆大堂。

与此同时,家宅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门闩已经拉上,羌独活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箱子,打开来,里面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他从中拿起一只黑色的小药瓶,拔掉塞口,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丁点黑乎乎的黏液。这些黑乎乎的黏液被他倒入早就准备好的米饭里,揉搓成一个饭团。他把黑色药瓶放回箱子里,又把箱子塞回床底下,然后拉开门闩,拿着饭团去了后院。后院里养着一黑一黄、一小一大两只狗,分别被拴在后院的左右两侧。那只小黑狗是远志捡来的,此前被养在医馆偏屋里,只因今早韦应奎领着府衙差役进入医馆查案时吠叫不止,事后便被石胆牵到家宅后院,与看守家宅的大黄狗拴在一处,以免以后再有官员和差役查案时出入医馆,它又狂吠乱叫。

大黄狗原本在原地转圈,见羌独活来了,立刻扑了过来,将系绳拉得笔直,它涎水长流,眼睛有些发红,看起来极为兴奋。羌独活扭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将笼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将饭团扔给了大黄狗。大黄狗一口叼住,飞快地吞进了肚里。另一边的小黑狗没得到吃食,嘤嘤嘤地乱叫,拼命地摇动尾巴。

羌独活在后院里站了一会儿,见大黄狗吃过饭团后,又在原地转起了圈,时不时拿爪子四处乱刨,发出一两下奇怪的叫声,像是有些疯疯癫癫。他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屋子。

正要推开房门,一声“二大夫”忽然传来。羌独活把手抵在门上,回过头去,看见了赶来的当归,道:“何事?”

“提刑司来了人,请二大夫去医馆。”当归回答道。

羌独活把头一点,挥了挥手,让当归先去了。他回到屋子里,将沾有饭粒的手擦干净,这才关上房门,又上了锁,往医馆大堂而去。

医馆大堂里等着两人,都穿着一身青衿服,是宋慈和刘克庄。

高良姜和莺桃来到医馆大堂时,白首乌已经等在这里了,不多时羌独活也来了,最后是居白英。居白英仍是沉着一张脸,拄着拐杖,由石胆小心翼翼地搀扶而来。

眼见来查案的不是乔行简,而是两个面生之人,还是太学学子打扮,众人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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