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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7 章 药师(第1页)

萧芜愣了片刻,唇角便带了笑,他唔了声,抬眸望向天际,白茫茫的眸子盛满了细碎的月光,像是云翳中漏下的星子。这里不是上陵宗,他也不必是万人敬仰的平芜君,他废了修为,独自在无妄宫中等待命运的终结,这个时候,宗门的清规戒律都与他无关了,他大可以放下包袱,回忆十多年前的那场盛会,记起街巷中叫卖的商铺,融融夜色下暖黄的花灯,和那些琳琅满目的,他不曾有机会多看一眼的小玩意儿。萧芜道:“还真有。”他试图从久远的记忆里拎出一小段:“是个形状不规则的玩具,有许多突起的棱,似乎可以解开。”谢枢:“鲁班锁。”他记下。萧芜:“有种吃食,锅里放着铁砂,捞出来是圆形带尖刺的形状,闻上去很甜。”谢枢:“糖炒栗子。”他记下。萧芜一连说了几个,谢枢的唇越抿越紧,平芜君当年受罚的庙会,不过是山脚村镇的小型集会,热闹归热闹,却是没什么好东西的,镇上居民忙了一年,元宵里来上几颗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再剁两斤猪头肉,就算全了念想。可萧芜甚至不知道这些叫什么。在谢枢的设定中,平芜君通晓经史子集,百家杂术,游戏玩家每每遇见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该是平芜君,他是给玩家们准备的百晓生,活字典,可这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他却没有见过。“……小鱼?你怎么不说话?”萧芜说完了,他其实也没想要宋小鱼给他带,只是困在这方寸之地,又瞎了眼睛,有人陪着回忆当年,总是愉快的,他不自觉的便说了许多,谢枢不说话,萧芜便笑笑:“抱歉,没有想让你买,你应该没什么钱吧?”宋小鱼是无妄宫中最低等的杂役,他大抵是存不下什么钱的。谢枢便道:“有,仙君不用担心。”萧芜:“你挑着你喜欢的买就是了,我跟着沾沾光。”他说完,将唯一一只活着的小鸟安置在被褥上,提着其余鸟雀站起来,院中有口井,墙边有遗漏下来的割草用的弯刀,院中散落着枯枝落叶,萧芜收拾起来:“恰好可以生火。”他虽然目盲,断脉抽搐着疼,却不影响日常生活,动作比谢枢利落些,两盏茶过后,两人还真围着一簇炉火,吃上了烤鸟。谢枢洗干净手,撕扯下一片,递给旁边,在识海中:“66?”系统大大方方的接过了。它吭哧吭哧的吃起来,屏幕上再次出现了两枚荷包蛋:“噫呜呜噫,这才是人类应该吃的东西!”谢枢仗着身体辟谷,这些日子都不怎么吃饭,倒是66不信邪,来一道尝一道,有时候谢枢都担心,怕电子生命吃的食物中毒。等谢枢浅浅尝了味,系统吃到酒足饭饱,烧鸟被分割一空,谢枢起身告辞,临走时,萧芜同样站起,走到了门环之后,叮嘱道:“小鱼,别买多了,你今后还有花钱的地方。”谢枢便回头,萧芜站在门内,眉头轻蹙,白衣上的血痕被井水浣洗数次,留下大片颜色浅淡的残渍,他脚边的火堆尚有余烬,正扑哧扑哧往外跳火星子,橙黄的微光搭打在他的眉峰下颚,映照出玉一般的色泽。他真的有些担心,这个数面之缘的少年会为他破费。谢枢便嗯了一声。在萧芜眼中,他的生命便如那烧尽的火堆,剩不下多少时日了,可宋小鱼依然年轻,他有机会下山,有机会回家,有机会用存下的银钱给父母养老,给姊妹添置嫁妆,但谢枢知道,不剩多少时日了。庙会定在本月十五,而剧情宋小鱼下线,定在本月十七。至于现在到庙会的这段空白,主角既不是谢春山,也不是宋小鱼,而是另一个人。——疯药师。情节虐到这里,萧芜吃的苦足够多,先是水狱,再是试药,故事已足够曲折,按照流程规划,接下来需要触底反弹,于是策划安排了另外一个角色,帮助萧芜重塑筋脉。游戏上线初期,很多背景细节没有完善,只留下似是而非的伏笔,疯药师没有草图,没有配音,只是文案里背景板似的一段人设,说是“亦正亦邪,为药痴狂”。疯药师虽然在药堂挂名,却不受药堂管辖,终日流窜在无妄宫的群山之中,寻找稀世的草药,并杂交育种,想要弄出前所未有的药材。还真给他弄出来了。这人偶然培育出一种药草种子,附着在筋脉内侧就像附着在土壤之上,能迅速疯长,形成类似于筋脉的管道,冲破断脉的淤堵,配合适当的功法,便能使断脉重新聚气,有再入仙途的可能。唯一的问题是,很疼。经脉遍布人体,像萧芜那样的,走动抬手都疼,遑论从内侧强行冲破。谢枢到如今,有了一丝丝后悔。早知游戏会变成现实,萧芜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怎么也要压着策划,将这段改了。可惜设定中,断脉就是个无解的bug,除了疯药师这个补丁,无人可以解决,萧芜要脱离无妄宫,重归平芜君的身份,只有这一个办法。原文中,萧芜本不信任疯药师,对他递来的功法半信半疑,这功法邪肆非常,隐患颇多,萧芜不准备尝试,而种子必须要配合功法,疯药师虽然急切,但萧芜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剧情的转折,在宋小鱼。本月十七,宋小鱼再次带着粥饭摸入了水狱,好巧不巧,正撞上宫主谢春山。谢春山对萧芜,颇有点猫捉老鼠的意思,宿敌一朝落入手中,他既不想让人死,也不想让人活,上手折腾一下,又丢回水狱休养生息,如此反复,这回过来,是临时起意,有了新的法子。萧芜身上还有几根筋脉未断,谢春山想着,可以一根一根的碾过来玩。可撞上宋小鱼,他倒是起了新的心思。强行断有什么意思?让萧芜自断,亲手废了最后一丝气劲,那才有意思。

于是谢春山扣了宋小鱼,同萧芜说:“仙君若是愿意自断给本宫看,本宫就放他出宫。”以萧芜的秉性脾气,自然是同意了。过程的惨烈自不必提,可惜的是,谢春山并未履约,他所谓的放宋小鱼出宫,是当着萧芜的面,将他推下了百步亭。百步亭下,万丈山崖,黄鹤之飞尚不得过,何况活人?于是,萧芜只听见了少年渐渐消失的惨叫。文案中说,平芜君面无表情,眉间清冷如寒山的雪,可他十指刺入掌心,攥了一手的鲜血。谢春山见状,抚掌而笑:“仙君莫要用如此表情看我,百步亭下不是无妄宫地界,他既然出去了,自然也能算作‘出宫’”到了如此境地,除了接过疯药师的功法,萧芜再无路可走。他到底是已臻化境的奇才,短短数月,修为扶摇直上,即使内伤外伤,身上还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功法隐患,也足够躲开薛随等人,于清辉冷月中,自百步亭翩然而下,在鸟雀虫蚁中收敛了宋小鱼仅存的余骨,独自离宫。谢春山震怒,然而萧芜一走,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无妄宫主纵有千般本事,也无可奈何。再见面,便是下一次仙魔大比了。好事者感慨,说是上一回仙魔大比,正道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萧芜撞上魔道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谢春山,谢春山一剑惜败,在肩胛之上留下了寸长的伤疤,悠悠二十年过去,谢春山成了无妄宫主,执掌魔门,平芜君却了无音讯,不知是否死在无妄宫的某处,成了无名荒冢。然而,就在大比落幕,之时,却有位帷幕遮面的男子翩然落于擂台,手提三尺长剑,指名道姓要挑战谢春山。谢春山垂眸瞧这不知死活的挑战者,见他通身围绕死气,显然是修的魔门功法。依照魔门的规矩,宫主之位能者居之,谁要是能杀了谢春山,谁就是下任无妄宫主。谢春山自然同意。他们在擂台之上过了百余招,刀光剑影,山河动摇,最后,那人挽起长剑,利刃刺破皮肤,沿着二十年前的伤口,噗嗤一声,贯穿了心脏。谢春山不可置信的盯着胸口,满目茫然,最后在极端的痛楚中委顿于地,他睁大眼眸,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那人没有搭话,谢春山却从剑气纵横的缝隙里,看见了帷幕下的面庞。一张清冷矜贵的面容。平芜君。这个浑身死气的魔修。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胸腔泵出,将无妄宫主华贵纷繁的袍子染成赤红,谢春山唇角溢出血沫,他瞳孔放大,眸中全是不可置信,嘴唇微微蠕动,想要说话,却只能在喉管发出破碎的气音。谢春山想问:“二十年前,你手下留情了?”一模一样的剑法,一模一样的位置,二十年前的一道伤疤,落在二十年后,却成了致命的伤口。彼时的平芜君早没了二十年前温雅平和的模样,他的眉间全是倦意,抬手收了长剑,算是给这些年的纷争做一个了结。“彼时我们都年少,试剑而已,无需你死我活,但现在……”萧芜垂眸看他,琉璃色的眸中空茫一片,依旧是清冷的模样,气质却如出鞘的利刃,含着滔天的戾气。他冷淡道:“谢春山,你该死。”谢春山,你该死。至此为止,谢春山的戏份正是落幕,完成之后,谢枢将返回二十一世纪,继续他平淡的生活,而萧芜留在游戏世界,隐姓埋名,做了终南山一位无门无派的散修,终日闲云野鹤,养花种草,偶尔遇上山间迷路的、有仙缘的小弟子,便信手指教。直到数百年后,游戏正传的时间线开始,他才正式成为谢枢熟悉的那个萧芜。听上去,谢枢的戏份不是很多了。他等着疯道人摸进思幽阁,给萧芜送上心法。至于那段废筋脉的戏码,倒是可以搪塞过去。于是,等庙会和疯道人这段时间,成了谢枢难得的假期,他依旧每日装成宋小鱼,与萧芜谈笑,明里暗里却一直在观察疯药师的动静。倘若那功法修行太疼,谢枢便装成宋小鱼,给萧芜留几剂麻醉的方子。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疯药师他……没有动静。谢枢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五天!等到再过几天庙会都要开始了,疯药师依旧毫无动静!谢枢≈ap;ap;66:“?”他们聚在一起,将剧本翻来覆去,剧情时间写得明明白白,就该是现在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谢枢的身份不方便进药堂排查,于是66一个系统,鬼鬼祟祟的溜了进去。一天后,它表情古怪的回来了。谢枢:“情况如何?”66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丧气道:“宿主,你还记得你在百步亭吓吴不可,挥的那道气劲吗?”谢枢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66:“疯药师当时刚好在被你炸的那座山上采药……嗯……他被炸了一下,腿摔断了,正躺床上,半死不活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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