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日后,难道也会刀兵相见,不死不休吗?
贺兰修顿了一顿,才道:“我忘记问了。”
容慎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几分最真实的情绪来:“是忘记问,还是不屑问,还是……不敢问?”
“你怕我落得跟你身边众人一样的下场,败得一塌糊涂,甚至最终死无葬身之地。又更怕我日后太风光,怕我成为了真正的明君圣主,因为那意味着你的结局绝不可能太好,是不是?”
贺兰修:“……不是。”
“就是!”容慎笃定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太后跟你翻脸之后,你不仅开始躲避太后,甚至还开始躲避我。你觉得我跟太后一样,只能做一时的盟友,甚至跟我连盟友都做不成,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立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未将太后和你混为一谈,更从未将你归为外戚一党?”
“你的抱负,你的宏图大志,并非只有借太后才能实现。可你的野心,你的功高盖主,却只有我能够容得下!”
晦暗不明的烛光之中,容慎的眼睛却在闪闪发亮。
他一字一顿道:“贺兰修,今日的我,不是在借你的权势,更不是在求你的庇护。”
“我是在告诉你,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无论你想选君主,选盟友,还是选退路,我都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作为君主,我同你有一样的志向,想要富国强民,想要海晏河清,想要一统天下。”
“作为盟友,我不会过河拆桥,不会卸磨杀驴,更不会背后捅你一刀。”
“作为退路……我永远,对你怀有私心。”
“主子。”眼见容慎带着福禄悄无声息地出了门,祁飞羽问道,“是否有事发生?”
“暂时还没有,但大约很快就会有了。”贺兰修想了想,问道,“飞羽,你觉得,帝王之爱重,值得相信吗?”
祁飞羽不假思索地答道:“飞羽私以为,不值得。”
“为何?”
“太后是您的姑母,感情最好的时候,说是把您当亲生儿子对待都不为过。可一旦涉及朝政之事,涉及争权夺利,就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太后尚且如此,又何况别人?”
“皇帝如今势弱,需要倚仗您的权势和能力,当然愿意在您身上费心思。可男子在情爱一事之上的许诺本就不足信,花言巧语也好,山盟海誓也罢,即便确实出自真心,也只是一时情好之语,谁又知日后会如何呢?当个消遣也就罢了,若是为此赌上前途性命,那就……”
“那就是十足的蠢人了。”贺兰修笑道,“是不是?”
祁飞羽连忙低头告罪:“属下岂敢如此冒犯主子,失言之罪,还请主子宽恕。”
“你既未失言,又何来罪过。我一直都知晓,你只是看起来不善言辞,实则心明眼亮,却懒得同旁人多费口舌罢了。先前问你什么,你都是三两句话便回答了事,今日却一反常态,说了这许多话,看来此事已经在你心里憋了许久了吧?”
“您的事情,属下不敢妄议。”
贺兰修了然道:“那就是心里确实有异议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属下确实始终对皇帝怀着戒心。可,凡是主子想做的事,属下都只会竭力相助,而不会横加阻拦。当初若没有主子,属下全家恐怕都会死在胡虏的刀下。别说您只是想同小皇帝来往,就算哪一日,您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天下人为敌,属下也会心甘情愿地誓死追随。”
心中最隐秘的心思突然被点明,贺兰修第一反应是惊,第二反应却是恐了。
775说过的话蓦地浮现在他耳畔,他下意识问道:“即使明知道我是在赴死?”
“……是。”祁飞羽咬着牙道。
“这又是为什么?”
“属下当然不愿意主子置身险境,可属下十分清楚,主子心中自有成算。何事冒险,何时危险,您都已经心知肚明,却还是偏要去做,那就一定是有不得不去做这件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