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并未在来客居多留,交待完事情后,赵远便安排他离开了。
赵念安手指在杯子边沿轻点,眉尖轻蹙,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内心的烦躁溢于言表,太子一案迟迟不见进展,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人却已经死了,多日来的耐心终于在此刻消失殆尽,怒火涌上心头,只见她倏然起身,猛地将手中杯子砸至地上。
柳清明瞧了一眼一地的碎片,看向气鼓鼓的赵念安,笑着说:“倒是有几分往日嚣张跋扈的模样了。”
赵念安不语,盯着地上的碎片,良久,没什么表情道:“他是怎么死的?”
柳清明看着赵念安,赵念安踢开脚边的碎片,撩起衣服后摆落座,他说:“殉主。殿下殡葬那日,那有礼殉主了。”
“殉主?”赵念安冷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就是他殉主了?”
“无碍,至少现下知道殿下自戕一事确有隐情,也不算白费了功夫。倒是姑娘还和以前一样气性大得很,小心伤身。”柳清明拿了个新杯子,又给她续上茶水,关切地说。
赵念安心里烦得慌,说话毫不客气道:“先生倒是没变,还是一副圣人模样。”
柳清明说:“柳某但不得这个名号。”
赵念安说:“我比不得先生冷静,还请先生告知,谢观此人,能力、品性如何?”
“此人乃是万宁十四年进京赶考,凭己之力一步步做到刑部给事中位置的,我查了这几年他经手的案子,办案果断利落、不忘人情,能力、品性都还不错。”
赵念安狐疑道:“三年便能坐上给事中的位置?”
柳清明点头,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只是眼下,此案交给谢观来办,再好不过。
赵念安也明白其中道理,心里却突然有些怅然,说:“我若是男子便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也不会处处受制于他人。”
如今大楚便是普通百姓为官都颇受挟制,莫说是女子了。
柳清明见她有些难过,有心想让她开心些,打趣道:“你刚才打宋凉那一巴掌,是大多数男子都不敢做的。怎么,和他有仇?”
有仇?赵念安冷笑,“宋家为了给宋凉铺路,两年前送他去月城入伍,指望那个废物能杀出一条路,给自己建立军功。但是那宋凉就是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在月城时整日往酒肆里钻,每日遇见他,他身上都是脂粉气和酒气,难闻得很。我二兄看不惯他藐视军规,我便想了个法子教训了他一通。后来他在战事上犯了错,便被我父亲赶回上京了。”
言简意赅,丝毫不想再多回忆一点。
提到那个纨绔,赵念安更烦了,毫不掩饰自己对宋凉的不耐烦,讽刺道:“那宋凉是少打,可惜如今在上京不能太明目张胆,不然依着他今日的作为,我非要打得他在床上躺上半月。”
“今日你打了他,不出一刻钟,你打人的消息便会传遍上京,传到圣上耳朵里,你这乖巧的性子就要被揭露了。”柳清明笑。。
赵念安蹙眉,也有些忧虑说:“今日是有些冲动了,可是他那般辱我兄长,我是断断忍不下去的。”
柳清明见她皱着眉头,不由想到在月城时她闯了祸去求兄长找赵濯求情的模样,他笑,安慰说:“无碍,你本就是不是那等太过乖巧的性子,若是处处忍让,反倒让圣上心疑,你扇那一巴掌,未必不是好事。”
赵念安叹了口气,右手托腮,说:“但愿如此吧。”
话音落地,房间内陷入了寂静。
柳清明看着安静的赵念安,说:“再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赵念安一怔,转头装上柳清明的眼睛,还没看清眼中意味,赵念安已经下意识地眨眼躲过了那个眼神,她沉默了。
往年过生辰,她提前一个月便会提醒父兄,让他们记得给她准备生辰礼。今年自进入腊月,她便一直在害怕生辰的到来,她害怕晨起时再收不到生辰礼,害怕醒来之后再也不见父兄的身影。
可是她知道,不仅是生辰那日,而是往后每一日,她都见不到父兄了。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说:“今年不过生辰。谢谢先生美意了。”
见她明明眼睛都红了还装作无事的模样,柳清明沉默不语,少顷他的手微微抬起想擦掉赵念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眼角的泪,半晌,终究是放了下去。
他望着她的侧脸,轻声说:“女儿家哪有不过生辰的,只是既是生辰礼,便等生辰那日赠予你吧。”
见她不语,他默了一会儿,又道:“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便先回去了。你也早日回去吧。”
柳清明走后,赵念安在来客居坐了很久,赵远回来时,见她一直发呆,还以为是太子的案子出了问题,他小心翼翼问:“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赵念安回过神来,起身行至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明明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
她缓缓说:“赵远,你回去吧,我想去我父兄的墓前看看。”
她有几日没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想不想她。
赵氏父子的墓被葬在万安寺后山,万安寺在京郊,这一去怕是今日回不来了,赵远看了眼天色,说:“那属下派人去府里接晚嬷嬷,我和默默陪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