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暨去而折返深夜闪现的消息着实打了昌平长公主一个措手不及,由于太过震惊以至于她一时呆滞床上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还是桂嬷嬷怕岑暨等得着急推门进来催促提醒才勉强唤回昌平长公主神智。
正所谓欲扬先抑,白日她有多失望,那这会儿就有多惊喜,昌平长公主难掩心中激动,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只胡乱披了件外裳就匆忙奔出亲迎。
夜风吹逐掠影,月光柔和似絮,昌平长公主一路疾行衣袂带风几乎是奔至门口,檐下灯笼高悬,借着朦胧光晕果然就见有两道熟悉人影牵马并肩而立。
虽然也就小半个月没见,但此时昌平长公主却还莫名心生怯意,连原本有些急促慌乱的步伐都不禁慢了下来,可细碎的脚步声还是成功吸引了正低头窃窃私语的两人注意。
“嗨,沅姨。”
见昌平长公主出来,燕宁赶紧止住话头,笑吟吟跟她挥手,俏皮眨眼:“我们回来啦,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惊喜,怎么能不惊喜?”
燕宁万分熟稔的模样冲淡昌平长公主心中踌躇,她不再犹豫快步上前就握住了迎上来的燕宁的手,重捏了几下,难掩脸上笑意,忍不住嗔道:“先前听蒋峰说你们是打算直接回京不再往凌云观来,我还跟着失望了一回,原来是打量着蒙我呢。”
“其实先前是打算直接回京来着。”
燕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但这不是还没跟您当面辞行么,先前去归元府的时候您说要等我们归来好接风洗尘,总不好失约让您白等不是,只是今儿回的时间也太晚了些,您别怪惊扰就好。”
看昌平长公主现在这装扮,一看就是已经睡下了,大半夜的喊门把人从床上叫起来确实是有些那啥,燕宁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昌平长公主哪里会怪罪这些,连忙摇头笑道:“不怪不怪,时辰还早,我还没睡着呢,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瞧你这一路风波,身上都凉透了,还没吃饭吧,先进去,正巧今日小厨房吊了鸡汤,我叫人给你们煮碗鸡汤馄饨好暖暖身,房间被褥什么的也都备着,吃完了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不了不了。”
见昌平长公主拉着她就要进观,燕宁赶忙推辞:“那什么,行程有些紧,我们就回来跟您打声招呼,待会儿就走的,秦执他们还押着人犯在驿馆等呢。”
“这就走?”
昌平长公主一惊,显然没想到他们大半夜的赶这么远的路回来就只为给她当面辞行。
见昌平长公主愣住,燕宁眼珠一转,贴近昌平长公主耳畔,悄声道:“悄悄告诉沅姨,其实是阿暨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说是有东西落在这儿了要回来取,我看他八成是扯谎,什么贵重东西值得他绕道这么远亲自来取,分明是醉翁之意。”
燕宁低声快速说完就退开些许,果不其然就见昌平长公主神情怔愣似有震惊,燕宁冲她眨了眨眼,随后就回头朝负手站在原地的岑暨高声道:“阿暨,你饿不饿,沅姨说给咱准备了鸡汤馄饨,跑了大半夜我反正肚子是饿了,决定吃完再走,你不是说东西落这儿了么,要不要问问沅姨,看她有没有瞧见,或者是让桂嬷嬷帮着找找?”
如果说起初得知岑暨去而折返的消息昌平长公主还是喜多于惊,那在听燕宁说是岑暨主动找借口折回的时候就是妥妥惊吓了,毕竟这实在不像是她印象中岑暨能干得出来的事,哪怕就在方才她都还以为是燕宁强制要求岑暨才不得已跟着来,却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看着缓步走近的岑暨,昌平长公主只觉眼眶生热心中欢喜难以自抑。
昌平长公主对燕宁的“告密”深信不疑,毕竟他们去归元府之后桂嬷嬷就将两人住的厢房里外都收拾了一通,别说掉东西了,连根头发丝都不带剩的,但既然明知是借口,昌平长公主自然不会戳破,省得让某人失了面子下不来台。
昌平长公主稳了稳心神,朝已到近前的岑暨若无其事笑着开口:“怎么,是落东西在这儿了么,什么东西?我让桂嬷嬷帮着找找,放心,应当是丢不了的。”
“不用。”
岑暨夜奔而来,身上寒气浸润,清俊面容稍露疲态,只当没看见昌平长公主面上欢喜,岑暨垂了垂眸,声音四平八稳:“我待会儿自己去找。”
“那也行。”
昌平长公主还握着燕宁的手,目光却在岑暨脸上流连打量,半响喟叹一声:“瘦了,我都听蒋峰说了,这回往归元府查案,你们费了不少心神,眼瞧着都清减了不少。”
岑暨眸光微动,语调却平平,不咸不淡:“还好,职责所在。”
昌平长公主没把岑暨这点冷淡放心上,反正这小子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笑:“既然阿宁说饿了,那就先别着急走,我叫小厨房煮两碗馄饨来,鲜虾鱼籽加猪肉糜,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吃这个,至于你落下的东西”
昌平长公主顿了一下,也不戳破,只道:“你住的那间房桂嬷嬷只收拾了床褥,待会儿你自己去找吧。”
说罢,昌平长公主也不管岑暨什么表情,挽着燕宁就亲亲热热带她往观中走,岑暨原地顿了片刻,方才在燕宁招手示意下提步跟上。
虽已过夜半,但凌云观上下却仍旧灯火通明。
听闻岑暨与燕宁归来,连蒋峰都急忙披衣赶来拜见,然后就顺便跟着混了一碗宵夜,毕竟怎么说也是“并肩作战”小半月的人,一碗馄饨还是能吃的。
只是看着神色如常吃馄饨的岑暨,蒋峰心中止不住的犯嘀咕,先前自己试探邀请的时候不是断然不肯跟着回么,怎么都这个时辰了却突然出现,算算路程,世子应该多绕了不少路,过来花费的时间可不比自己回程用的少,既然还是要来,那为啥不跟他一块儿,何必整这出舍近求远。
确实是舍近求远,足足百余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一刻不停也跑了有三四个时辰,岑暨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怕不是脑子抽了才会扯谎说有东西落在了凌云观要过来取。
是的,扯谎!
燕宁猜的没错,哪儿有什么掉东西,无非就是为自己不合常理的行为找个看似合理的理由罢了,说白了就是自欺欺人,不知道自己的小伎俩早已被人看穿,岑暨还在暗自懊恼,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头脑发热,惹得燕宁都得跟着他奔波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