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在雕窗上一圈一圈乍起。
殿内,跪坐在地的朝露耳边充斥着阵阵轰鸣之声。
尖刀抵着她颈上,那一寸的脉搏不断“突突”起伏。
朝露顾不得利刃在喉,翻来覆去,反复确认,手中的信函并非被大雨化开,而是确实一点墨迹也无。
她闭眼回忆着,明明看到洛襄落笔几行字。怎会到了叔父手里,便作了一张空白的黄麻纸。
难道,他早就料到信件会被人截获?
“不肯说?”白刃又硬生生逼近几寸,已在她颈畔划出一道极浅的血痕。
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响在殿内:
“王上,朝露一向机敏过人,一定是她用白纸替了原件,没让那些人把信送出去。她对王上忠心不二啊……”
她的小臂被母亲拽得生疼,听到母亲压低声音对她道:
“快说,是他硬逼你送信的。你为了蒙蔽他,求得他信任,答应送信,然后自己替换了信件。”
朝露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
洛襄将信函交予她时的情景涌入脑海。
那一刻,他没有任她拿走信函,而是顿了半晌。望着她的眼眸蕴着深深几许的暗光,一字一字对她道:
“此计凶险,若有不慎,你求自保即可。切记。”
彼时她不解其意,此时方知,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为她谋算好了后路。
是了,这几日叔父将他二人严加看管,她的一举一动,怎会逃脱监视。更何况是入宫的僧人,出宫之时怎会不接受一番严密的盘查?
一旦东窗事发,她被视作私通外敌,纵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如今搜到的是,竟是一张空白的信纸,无凭无据,足够她自圆其说,逃脱严酷责罚。
朝露瘫坐在地。
他是要她出卖他,以求自保。
朝露垂头良久,最终硬是逼出几滴眼泪,声泪俱下地附和道:
“叔父,他要我为他向城外送信。我为了迷惑他,假意同意,其实替换了真信。我一心向着叔父,饶命……”
“果真如此?那原信呢?”洛须靡掐着她低垂的下颚,硬逼着她抬起头来,怒声道,“我问你,原信上写了什么?”
他虽尚未收刀,却似是信了母亲和她的一套辩白之辞。
见她抿唇不语,母亲暗自在她皮肉上拧了一把,想要她回话。朝露痛嘶出声,凝在眼角的泪夺眶而出,落在花砖上溅开了一道一道的水渍。
“我不知叔父早有防备,怕被那些僧人发现夺去,坏了叔父大事,已经烧了……”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便紧抿唇瓣。
洛须靡见强逼无用,松了手哼笑一声: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无非是想送信出去,让他的人来攻我的城,夺我的位……我岂会让他如愿!”
一想到佛子与外头暗通款曲,谋夺王位,洛须靡惊惧之下,心头怒火攀升,他大喝一声道:
“我不如现在就去杀了他,一了百了。看他还能再起什么风浪!”
一旁的母亲出声阻止:
“王上不可!敌众我寡,此事必得再忍下,以谋后事!”见洛须靡恨恨收刀入鞘,面色稍舒,母亲再次为她求情,道,“王上,既然信未送出,还未走漏一丝风声。朝露也无过失,不如……”
“让她闭门思过!”洛须靡狠狠剜了她一眼,大步离开。
大门一开一合,潮湿的雨汽趁着缝隙漫入殿内。
人走后,母亲为泪流不止的朝露擦了擦脸,将她从地上扶起,轻轻推着她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为她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