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佛子有难,她不能再耽搁了,便起身朝门外走去,却觉身间忽地一紧。
朝露回眸,看到她的一缕裙摆被邹云拿着刀柄勾住。
之前,他连她的衣衫边缘都不曾碰过,从未有过如此逾矩之举——可即便此刻逾矩,也只是用刀柄,而非徒手沾了她的裙。
寥寥数个宫灯,萤火之光有几分凄迷,映在少年暗沉且隐忍的眸光中如同星子点点。朝露听到他一贯沉稳的音色:
“殿下曾对臣说过,不想被幽禁宫中,供人赏乐。臣今夜既能护送三王子出城,殿下为何不一道离开乌兹?”
语气冷硬,还有一丝,于他当下身份来说,不易察觉的狂妄。
前世那位少年将军睥睨天下的凛然气魄,已在此时初显。
朝露轻笑一声,反问道:
“你以为只要逃出王庭,就可以改变我的命运吗?”
“你以为不做乌兹王女,就可以不供人赏乐吗?”
她轻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就要乱了。乌兹很快也再不是乌兹了。”
西域一番混战之后,乌兹国会成为大梁的属国,堂堂乌兹国王也不过是李曜的一个藩臣。
“我父王故去,我三哥势单力薄,只身去北匈闯荡。我无一兵一卒,出了这王庭,谁来护我?”她眉尖微挑,侧身看向他,问道,“你吗?”
邹云握紧了刀柄,刀身嗡嗡作鸣。
他本以为自己能劝住她,也觉得以他之力能护她出城并非难事,哪怕不计一切后果。
可此时,他却被她问住了,此刻之前脑中翻江倒海的思绪,不切实际的幻象通通被浇灭了。
是了,纵使他能救她出城,又凭何能护得她一世?名震西域的绝色在乱世中只会沦为男人们争夺的物件。
那么,有谁可以护她?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不可置信、不可思议的答案。
一旦想通,佛殿着火那夜,她一切无端的行径在此刻有了解释。
邹云气息初定,声音却沉了下来:
“殿下今日着舞裙赴宴,是要为佛子献舞。”
朝露侧着身,看到他神色半明半昧,唯有一双眸子,炽烈般的亮。
往日里,他的目光总是刻意避开她。今日,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舞裙,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好像如此定在她身上,就能让她走不了似的。
见她不语,邹云又近一步,沉声道:
“殿下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朝露敛了敛衣,那缕柔纱便轻轻离了他的刀柄间,低低垂落。
她声音很淡,容色却异常坚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佛子身在虎穴,她若不能同往,如何得利?
邹云没有再言语,默默为她让开了道。二人错身之际,他却再一次叫住了她。
她回身,看到少年面色恢复了冷静,眼中却仍有不散的余热。
“臣今日还有最后一问,”他望着她,开口道,“为何殿下一直都唤我为“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