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章提着灯来接她,看见左相冷淡的侧脸。“我留不住他们。”
祝匀本能地觉得心底不详,再要挣扎着站起去看,却被澹台衡扶起。他温和有度的眉眼垂着,瞳孔似一汪碧澈泉水,湖面没有涟漪。
但祝匀就是从那微凉指尖,从那几乎类人的触感里感觉到。他知道。他知道左相必然为他们留下付出了代价,可他竟然没有婉拒,竟然没有阻拦
祝匀僵硬地站起来,再去看虞宋。
她年纪真小,只和他妹妹一样大。
但她和澹台衡都一样看着他。
少顷,百姓都觉得自己被流言蒙蔽了,眼前人分明是神,而非鬼的时候,祝匀听到他说:“此逆旅也。”
蔚原他们都以为殿下是在说祝匀一路赶来京城不易。但祝家子明白,只有这读了圣贤书也在那幻境里明白何为千万人吾往矣以我死继万世的决然的祝匀明白。
这是在说他们以死入生者之世这一途。
“但有愿景。”澹台衡:“能怀此心,则无忧亦无惧。”
祝匀落下泪来。
他们知有代价。他们知可绞生魂。
但是不伤楚民,难得久留,亦无忧无惧也。
百姓不肯散去,虞宋只握剑就走,结果被东城军拉住,他们像做错了事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眶便红了。
亡魂与人,终究不同。
她还是将军,可偶尔凝实偶尔会散,他们却再也不可能与将军一同御敌了。
虞宋并不是擅长寒暄的性子。她一生之情深义重,都给了当年的北卫军以及公子衡,所以见他们如此,转过身去。
“海贼还未入京,抓紧去截。”
此局未破,她不能轻举妄动。
默了片刻,还是道:“小心埋伏。”
蔚原闭眼拱手:“卑职领命。”
“领什么命算了。”虞宋看着茱萸过来亲近地蹭蹭自己,京城鲜少有这么好的天气,她便也放缓语气:“回后便带你们去马场练练马吧。”
东城军兵士按着哽咽强笑应是。将军回来了他们总该高兴。只有周云和蔚文山看着她抚茱萸的侧脸。
一个在想,将军说练马,他们却如此高兴,浑然不知,将军是知道自己无命,想为茱萸寻新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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