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认错还算情有可原,但时纯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刚到前台时,迎宾那副意味不明又“将错就错”的态度,心里登时就有些不安。
比时纯更不安的,另有其人。
狐狸眼听到一半,就觉察到外面这帮人玩的什么花样,送来的人这边都不满意,他们竟敢直接拿外客搪塞了事,虽说事后花点钱也能处理妥当,可……
他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座上看不出喜怒的男人,又把目光落在时纯脸上,登时心里没底。
能让裴今澜开口要个解释的事儿,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因着事,就只能是为了哄人。
想到这里,狐狸眼脸色陡然灰白,就连刚刚摸时纯的那只手都不自然地蜷了蜷。
他尴尬至极,说话间牙齿都有点发颤,“今澜哥,底下人犯蠢。我晚点就去处理,您消消气。”
见裴今澜都懒得递给他一个眼神,狐狸眼立刻抬手打了几下自己的手背,直挨到皮肉红肿,又自罚三杯,这才直起身,朝着时纯敬了杯酒,笑着说,“刚刚恕我眼拙,妹子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条活路呗。”
这话真假掺半,时纯也不敢拿乔。
她稳稳当当地接了酒,狐狸眼当即松了口气。
时纯原本还担心这人继续纠缠,没想到他退回座位上,跟哑了声似的,竟然再没再多问一句。
她忍不住审视。
在这群人眼里,裴今澜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虽然经历一场闹剧,但她也算是完成了金卓岸的嘱咐,时纯见他们似乎有事要聊,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托辞离开。
她转身要走,身侧的裴今澜突然开了口。
“会打网球吗?”
这话其实没带主语。
可时纯却觉得,自己须得应下来。
她如实说:“会,打的不好。”
裴今澜“嗯”了一声,随即就有人推门进来,清人。
有个年轻侍者上前,朝时纯道了声:“更衣室就在对面,我给您带路。”
敞亮宽阔室内静悄悄的,狐狸眼终于忍不住道:“今澜哥,我刚刚说那事有没有戏啊?”
裴今澜摩挲手边的玻璃杯,仿佛还在出神,狐狸眼忍不住又催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他忽然抬眼,像随口提了句:“明天起,金榈,白郢,还有四海州这三处场子全都歇了。”
狐狸眼惊得直接蹦了起来:“今澜哥,你就算不愿意加码,也不用把我的地都停了吧!你知道这几个场子一晚上能赚——”
“商承。”裴今澜淡淡出声。
商承闭了嘴,心里却嘀咕:“早知道,就去求廷二了。”
这些场子本就是老爷子拨给裴廷钰的生日礼物,货真价实的聚宝盆,比娑岚别墅不知道实在几百倍,要不是裴廷钰经营懒怠,安插进来的人又个顶个的心思活络,眼高于顶,他也不至于敢舔着脸来求裴今澜。
他只想要站稳脚跟,抱紧裴氏的大腿,哪料到裴今澜这一开口,竟是要直接把他的生路堵死,堪比活埋。
商承心惊胆战,舌头都不太听他使唤:“这可是廷少的场子,我擅自停业,恐怕是不好交代。”
裴今澜充耳不闻,道:“当着我的面,都能闹这么一出。谁知道,背地里还有多少腌臜事。”
他冷着眉眼,目光扫过商承的手指,慢悠悠地笑:“你们也晓得,老爷子最惯着廷二,他自然是要什么都能够得着。”
他感慨万千,似有些羡慕,可眼神里分明没有一丝温度,“只盼着,要哪天他下了地狱,诸位最好也都跟着过去,那才叫讲义气。”
商承猛地抬头,顿时浑身僵直。
门外有谈笑声靠近,裴今澜缓缓起身,走到商承身边时,撂下一句:“停不了,就一把火烧了。”他笑了一下,“裴廷钰要有意见,叫他尽管去告状,我怕什么呢。”
“小子!还知道出来迎接我啊?”爽朗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落下,商承立刻回过神,眼见裴今澜已经唇角带笑地走了过去,他哆嗦着两条腿忙往旁边站了站。
时纯就是这时走了过来,看到门口又来了几个生人,正踌躇要不要上前,就听到其中有个年轻人的声音格外熟悉。
“年轻就是好啊,不像我都一把老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