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有人曾为他点起过这一盏灯。
“连翘。”凌守夷倏忽轻轻开口。
夏连翘鼻尖发酸,眼眶发酸,忙攥紧他的手,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就在这里。
凌守夷看见她一双强忍着悲伤的眼望过来,想忍住眼泪,偏眼里雾蒙蒙的,像是烟波浩渺,大雨之前湖上濛濛的雨雾。
他强撑着一息内息不散,轻轻地,眉眼间清清淡淡的,“多谢你。”
他是太上真人,长生道君,十八年来,身佩神锋,奉行正道,整敕神兵,监察群仙,制御万魔,馘灭邪仙,下摄魔灵,上威六天。
遇到她的是这十多年来,从未尝过情爱滋味。如今始知情之一字,如此牵绊,摧折人心,却又是人间至味。
“之前的那个赌约……”凌守夷静了一秒,才道,“是我太过狂妄自大,遇见你,爱上你,是我毕生之幸,我不曾后悔。”
凌守夷没有明言,可不知为何,夏连翘却倏忽在此时与他心有灵犀。
是曾经东海上空,那句赌约戏言。少年白衣英挺,神姿疏淡,乌黑如寒星般的双眼,紧紧目注于她,薄唇轻启,与她击掌为誓。
那时他还是那般疏阔坦荡,心如明月,通透无拘,朗照大地,一心只向大道,不为外物所扰,不为情之所牵。
她的眼泪又落下来,并不想要这个时候的心有灵犀。
她甚至想装作不知,想拉着他,逼他说个清楚,他若说不清楚,她绝不会放手让他离开。
若早知当初那个冷傲果决的少年会为情而死,她又怎会如此轻浮扰乱他一颗道心,又怎会害他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凌守夷眉眼依旧疏淡平静。
可是他对她说。
他不悔。遇见她是他此生大幸。
为爱而死,他可以无悔。
说完这一句,凌守夷连最后一丝气力也消失了,他瞳孔一点点涣散,缓缓阖上眼。
临死前,那个最冷峻冷淡孤傲孤僻的少年,此时却如一个小小的虾子一般蜷缩着身子,懵懵懂懂如襁褓中的孩童,那个小小的,孤寂的少年。
“爹……娘……”
喃喃着,下意识呼唤着至爱。
“……连翘……”
掌心的手猝然滑落,跌入血泊之中。
“连翘。”白济安动了动唇,向来游戏人间,此时也红了眼眶,走上前来,“他无救了。”
她怔怔地抱着怀中悄无声息的凌守夷,方才还止不住的眼泪,在这一刻仿佛流干了。
她仰头望着炫目的天光,照得她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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