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席瞮形容不出心底的震撼。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骆乔是一把神兵,为杀戮生于天地间,鲜血在她的锋刃之下都具有了美感。
“骆姑娘岂是等闲闺阁少女,下官知骆将军想要保护女儿的心,可下官更以为,玉不琢不成器,骆姑娘更是需要雕琢,以及……刀鞘。”
“刀鞘”二字一出,骆衡瞬间目光如刀看向席瞮:“席舍人……席大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席瞮朝骆衡奉手:“今日之言,是兖州先锋军帐下军师之言,以及骆姑娘友人之言。”
骆衡哼了一声。
“骆姑娘有鸿鹄之志,亦能架海擎天,骆将军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吗?”席瞮道。
“你不用激我,”骆衡说:“你既说是小女的友人,就该发觉小女近来的变化。”
骆乔五岁那年遭遇偷袭的东魏兵,杀了二十几个东魏兵后连连噩梦一个多月,时常半夜惊惧尖叫,后来是骆衡带着她去为伤兵营房里帮忙熬药包扎给军医打下手才慢慢好转不再做噩梦。
这一次与尚永年一战,敌人死伤过半,同袍亦战死了大半,这是骆乔第一次面对身边同袍的死亡,也是第一次杀这么多人,她没有作噩梦,却整个人戾气甚重,有时候看人的目光都带着浓重的杀气,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
骆衡担心女儿的状态,明里暗里的关心谈话,把女儿指挥得团团转,就是想让女儿平心静气,平静理智地看待战争。
因为这样的种种,他自己也经历过,他的同袍也经历过。
有的人熬过去了,有的人没有熬过去。
没有熬过去的,有退缩胆怯不敢再拿起武器的,也有沉迷杀戮迷失自我的。
战争从来就不是一件值得被称颂的事情,可作为军人,守护身后家园是军人的职责,为此,军人必须要坚定地心无旁骛地拿起武器,叫敌人不敢来犯。
“骆将军之忧,亦是下官之忧,可保护一个人,从来都不是把她关在高墙之内,而是让她能有抵抗狂风暴雨的能力。”席瞮道:“下官以为,既然骆姑娘戾气缠身,与其苦苦克制,不如叫她对着东魏人发泄出来,反正倒霉的是东魏人,挺好。”
骆衡:“……”这是一个光霁公子说的话吗?
不过,这样好像也……行?
骆衡想了想,干脆借和谈一事和东魏人来磨一磨骆乔的性子,叫她学一学什么是克制,什么时候又无需克制。
东魏使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骆乔的磨刀石。
而骆乔本人对要装哑巴很不满意,她气呼呼站到了石头上,给自己增加身高,妄图借高度增加气势来压倒席瞮:“我为什么要扮哑巴,我不,我要喷死东魏猪!”
席瞮把骆衡搬出来:“这是骆将军的决定。”意思是,你有意见只能去找你爹说。
骆乔顿时有些气短,她还在反省期,说不定她一去抗议不当哑巴,她亲爹就干脆不让她去和谈了。
“扮哑巴是吧,”骆乔哼哼两声,“明白了,我只动手不动口。”
席瞮:“……”
他突然觉得骆将军这个磨性子的方法会毫无用处,东魏使团怕是会被骆乔一拳一个。
这时,骆乔举起拳头挥了挥,葡萄眼闪过凶光,小圆脸来了个邪魅狂狷笑:“动手不动口,我懂了,我懂了,嘿嘿嘿嘿……”
席瞮:“……”
他也懂了,东魏使团真的会被一拳一个,就……
好吧,他承认,他还挺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