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送她们一靠揭发自己‘解脱’的机会吗?
故,在贾母的严防死守之下,便这些丫头婆子极力想找出些能聊以应付的话儿吧,在‘久历沙场’的刑部人员面前也没得一个‘答案’是能走过一个质问回合的。
可以说,若非余官员和李副官那里传唤贾政且来提贾政过去的人在粗暴对待贾政的同时也有不慎给这些围观的丫鬟婆子,们‘透了些底’,那这些红颜或曾经的红颜,还不知得在冰水里跪上多久才得解脱。
所以,当贾政抬进院落时,围观的丫鬟婆子们惊惧是真,但之后会围上来‘观看’也是源于不敢再偷奸耍滑错过贾政及贾母的一举一动了……也是十足的真。
就算这之后也有眼珠子都不敢错一下的亲见刑部和禁军的人依旧将贾政放回了之前的那间屋子且贾母也有在他们离去后就一如既往的呵退所有人吧,但大家也终究不敢再如之前那样就干脆的甩了手自寻地儿歇息了去,而是寻故留在原地或是直接就找了一处又便于监视贾母又不会被贾母贾政轻易察觉的位置,且将身形隐藏起来暗地里观察——
如此,这对母子若真还想着做些什么背过人的事儿,她们也好在第一时间知晓并告知刑部或禁军。
累些怕什么?总好过没命!
——绝对,绝对不要再因这对母子而被连累一回了!
然后就看到贾母静默坐在贾政的面前,便有亲眼瞧了贾政从被打之后的昏迷到遽然醒来——不,该不是醒来而是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也继续默然且无动于衷的就这般看着:
看着贾政瞪大了眼睛回瞪自己,嘴也张开了,却是不知为何并未发出分毫的声响。
再看着贾政虽是张了眼,却终无法出声更是无力动作,最后只能神情扭曲了一阵,然后不甘不愿的咽了气。
还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大抵是因死不瞑目罢?
……
别说贾政了,任是谁,怕都难以瞑目罢?便不是当事人,但于从头到尾完整见证了贾政死亡过程的下人们,也纷纷都被贾母那份淡然的沉默吓到汗毛倒立,几乎都要克制不住的放声尖叫了:
这是母子?这是亲母子?嫡亲的母子?
不,便没有血缘的联系,天下间又能有几人如贾母这样直面正在发生的死亡还无动于衷的啊?
……也就真有那吓得不能自已的人,放声尖叫了。
便吓得贾母陡然间回了神。
继而看着自己儿子的遗体……半饷都不知该做何。
毕竟,也便是才从走神中醒来,也便是贾母自己,都实说不出自己儿子走得无甚遗憾的话儿来——贾政是真·死不瞑目啊!
甚至连贾母自个儿都敢打包票,贾政死前最迫切的念头,指不定都不是如何才能不死,而是如何才能将她带着她一并死。
可惜,她有害死他的本事,他却是没有带走她的能耐的。
这般一想,贾母平稳到淡漠的心中,竟是就生出了一股子近似癫狂的喜悦来:她这一生,汲汲营营沉溺算计,虽也免不得有失利之时,只也到底也多是如眼下这般成功之际。
可惜‘赢’的代价却是自己儿子的性命。
他终于不会再说话了。
他也真的不能再说话了。
贾母:“……”
她才是沉浸在过往的幸福里不愿回神,‘最终’竟是硬生生的被幼子死亡的欢喜炸碎了所有过往……甚至可以说,过往的记忆有多甜蜜,现下里的死亡有多……得偿所愿,那它们撞击出来的冲力就有多叫贾母痛彻心扉!
这种极致的冲击也终有转化做一股子的力道,拧着贾母的脑袋,迫使她再一次的、愣愣的正眼瞧着贾政死后青灰的脸,那脸上尤自瞪圆了一双其间尽是不能瞑目的悔恨的眼眸……
不免就叫贾母是越看,越有些克制不住的于脑中浮现出贾政刚出生时候的模样:其实,贾政出生时又到底是甚模样贾母已是记不得了,唯记得贾政出生不久就张开了那双点漆似乎的眼眸,犹如急于打量整个世界般的不住四下里转动着——
奶奶您瞧呀,小少爷必定是个机灵的。
阿弥陀佛,小姐可算又生出个儿子了,想这次是能保下小少爷在身边的了。
您的后福大着呢。
……
…………
没人知道贾母在想什么,她们只知道自己视线里的贾母瞧着竟是又愣住了,还是一种全有别于之前的呆滞:若之前的愣是一种全没瞧见贾政之死的呆愣,那这时候的……却仿佛就是一种沉浸在贾政之死中的木楞了。
那位隐在角落处并尖叫出声的丫头本就被贾政的死和贾母的反常吓得腿脚都软了,这时候再见贾母面对死亡亦不见丝毫动容的木然,就更是整个人都仿佛面条一样的瘫软下去了。
不想,还不等她顺着墙角滑下去呢,却是陡然又见那贾母竟是噗的喷出一口子血沫来,然后两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的就向后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