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矟挂好,于栗磾取弓在手,返身朝鲁轨的后脑射去,鲁轨听身后尖啸,忙伏低躲过,紧接着两人身后的空间被随之而来的将士填满。
双方轻骑扬舞着兵刃,高喊着刺砍对手,不断有人从马背上摔落,飞溅的鲜血再次洒落大地。
魏军人数是雍骑的两倍,但是雍军手中刀枪更为锋利,对冲之下双方都付出数百人伤亡代价,等各自再整队,鲁轨没有恋战,带着雍骑驰向岸边,与车阵汇合。
于栗磾不紧不慢地跟在雍骑身后,在车阵两百步左右停下,陈渔在斗舰之上下令,万钧神弩朝魏军射出弩箭,一面命艨冲舰靠岸,接应将士离开。
密密麻麻的雍舰开始横摆在岸边,雍军开始解开铁索,将战车撤往船上。鲁轨将轻骑列于战车两侧,防备魏军冲击。
于栗磾没有理会雍军撤走,他冷着脸听阿薄干麾下讲述败逃的经过,心中怒火中烧,阿薄干这个蠢货,害死了这么多儿郎。
这样的车阵有如龟壳竖满尖刺,硬冲伤亡自然很大,但车阵根本无法移动,稍加留意便能找到破
解之法,用投石车和强弩破开防御,车阵内的雍军不过是被宰的猪羊。
看着雍军车阵逐渐解开,于栗磾没有下令冲锋,方才与雍骑交战,他发现雍骑并不像众人所说的那样软弱可欺。
两军对凿,雍军人数虽少气势不弱,面对倍于己的魏骑丝毫不怯,战力让于栗磾刮目相看,谁要是再说晋人不善战自己非劈他一耳朵不可。
见雍骑登船撤走,于栗磾下令打扫战场,有人将带血的铁矛呈到他面前。于栗磾拿着铁矛在手中舞动了一下,又拔出腰刀朝铁矛上砍了一刀。
“当”的一声脆响,铁矛仅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于栗磾心中暗惊,雍军的兵器锋利他早有所知,但没想到用来充作弩箭的铁矛居然也如此坚硬,足见雍军精铁充足。
将铁矛递给身旁亲卫,于栗磾吩咐道:“将雍军的器械收集好,不要遗漏。”
一天后,阿薄干败亡、损折将士四千三百余人的战报送到了汲县寿光侯叔孙建的手中。
叔孙建心中巨震,他同样没想到雍军的战力如此强大,于栗磾在战报中称雍骑的骑射不弱于己军,而且持有坚兵利器,还有各种犀利的军械,两军争雄恐怕己军要处于下风。
看过随信送来的铁矛和兵器,叔孙建沉吟良久,下令在北岸修筑堡垒防止雍军渡河偷袭,然后将于栗磾的战报以及得到的雍军兵器转奏给天子拓跋嗣,郑重地提出不可轻敌。
拓跋嗣接到战报后大为震动,急召文武商议对雍之策。待看过叔孙建送来的战报,众人面面相覤,原以为此次出动雄师十数万,又趁晋国雍宋相争之机,能够一举夺取河淮之地。
然而,黎阳津一战犹如冷水浇头,让魏国君臣的雄心化成冰冷,若按叔孙建所说,别说想渡河侵占晋人土地,反而要担心雍军渡河攻打自家城池。
任城公嵇拔曾出使建康,曾特意到洛阳、颍川、汝南、弋阳、浔阳等地游玩,同时观看当地风土人情,在他眼中晋人酣于游乐、不思进取,但也知晋国雍、宋二公是英雄人物。嵇拔沉声道:“晋人虽然孱弱,但底蕴尚存,三十年前曾在淝水战败苻天王八十万大军,万岁不可等闲视之。”
白马侯崔宏叹道:“既然雍军出忽意料地强悍,我军发动攻击怕一时难以取胜,陛下不妨下令让南平公、寿光侯暂缓攻雍,等探听虚实再做打算不迟。”
武元侯王建道:“陛下应鼓励农耕、多积粮草、操练兵马,派人前往南方招募能工巧匠,铸造良兵再与雍军开战不迟。”
拓跋嗣道:“此战暴露出我军不少缺陷,确实不宜仓促攻雍。叔孙建称于栗磾在北岸多筑堡垒设防,命叔孙建照此行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兵威较晋人更为强盛,不用因一时输赢失了心气。传旨,命长孙嵩、叔孙建找准时机再与雍军一战。”
散朝后,
拓跋嗣回到太华殿,感觉心神不宁,命人召来博士祭酒崔浩,让他占卜吉凶。
拓跋嗣好阴阳术数,博士祭酒崔浩时常与他讲《易经》、《洪范·五行传》等书,宫中有灵异事拓跋嗣都命崔浩推测征兆,崔浩所言多得验证,深得拓跋嗣信任,凡军国密谋皆暗中与之商议。
得知天子忧虑后,崔浩道:“杨安玄本是雄才,倚仗家族之名,洛阳退秦兵、趁虚入主雍秦司等地,东战慕容超得北青之地,西取谯蜀占据北益州,势大后灭姚秦逐赫连夏,力压乞伏秦,南拒刘怀慎,诚勇武、才识过人,不可轻视。”
拓跋嗣慨然道:“朕有意御驾亲征,出动精锐与之决战。”
崔浩摇头道:“陛下,我国北部尚未安定,若是陛下南下亲征,恐蠕蠕(柔然)趁机来攻,而且渡过黄河远征粮草接济困难,臣以为不如固守北岸,休养生息、壮大自身,此时正宜隔岸观火,坐看杨安玄与刘裕相争。以臣看来两人相争胜者必然回建康篡夺帝位,届时再以大义伐晋,当可事半功倍。”
拓跋嗣沉吟不语,崔浩又道:“臣闻寇仙师与杨安玄是旧识,陛下何不派人相询一二?”
“甚好,崔卿替朕去见寇仙师,顺道将仙师炼制的金丹替朕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