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它们很高兴从出生开始干活干到死亡,很高兴因为一点小错把自己的头塞进壁炉里,很高兴卑躬屈膝,衣不裹体,时时刻刻听候差遣,很高兴没有金钱,没有地位,没有自由?是吗?”
多么熟悉。这不就是修道院所奉行的,试图灌输到每一个信徒的脑子里的——苦难即是神的恩赐吗?
菲菲被问得哑然。她站定不动,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你说得对,这并不合理……”她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从没想过?”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苦难太多了,弱小者的苦难便不值一提。”梅莎淡淡地说,“你说不公平,可强者拥有的砝码多,弱者拥有的砝码少,天平只会压倒性地偏向强者,怎么可能会有公平?”
“可是——不应该这样……”菲菲的声音痛苦而沮丧,“如果——如果我能改变什么就好了。”
“亲爱的菲菲,”梅莎伸手拨了拨菲菲额前的碎发,她专注地望着她,用少见的、温柔的声音说,“我们都知道,想要改变一件固有的、根深蒂固的事很难,维护它的人都会成为你的敌人。仅凭你一个人,该怎么跟所有人为敌呢?”
菲菲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梅莎,那双灰绿色眼睛的深处,朦胧而温暖的橘红色火光在黑色的瞳孔上跃动。她沙哑的嗓音柔软而轻盈,像是某种飞虫振翅飞过耳边,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吸引力。
“就像弗林特,她和她的同伴几次三番地找你的麻烦,你讨厌她,可你拿她没办法,要在校规允许的前提下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很不容
易。可如果把你讨厌的人,变成所有人都讨厌的人,这件事就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了,对吗?”
菲菲回想着礼堂里的事,恍惚地回应:“没错……”
梅莎把手放下,搭在了菲菲的肩膀上。她姿态亲密地说:“一样的,如果你想要改变什么,你也可以这么做。给你的敌人树立更多的敌人,把你的目标变成大多数人共同的目标——噢,不用完全一致,一致的利益反而可能会引起额外的纷争,只要让他们以为他们能从中得到他们想要的就可以了。菲菲,只要你真的打定主意,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不是吗?”
“听起来是这样……”菲菲不确定地说,“可是——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
梅莎微微挑眉,“你不相信你自己?”
菲菲苦笑了一下,“虽然不想承认,不过你说的那些对我来说太深奥了,我确实没什么自信。”
“那你相信我吗?”
“相信你什么?”
“我能改变一切。”
梅莎笃定的语气像在诵读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菲菲晃了下神,鬼使神差般地说:“我相信。”
石廊里响起了梅莎愉快低哑的笑声。
“那就暂且跟着我走吧。”她轻松地说,随意得像是在做一个散步的邀请,“说不定我们两个人的路有着相同的方向呢?”
菲菲凝视着梅莎,像是有些呆怔,短暂的无声后,火把的轻微爆裂声惊醒了她。
她缓缓点头。
“好。”她认真地说。
梅莎回以比以前更亲热的一笑。
她率先抬脚,两人并肩一起继续往前走。很快,菲菲恢复过来,又开始笑嘻嘻的。
“对了,你想看龙吗?我可以告诉你最快见到一头龙的方法。”她卖起了关子。
那必定不是一个合规合法的方法。
正要说话,梅莎眼尖地瞥见前方的拐角探出了一点人影。
不好,有人来了!
石廊上没有任何掩体可以用来躲避,也没有可以打开的房门,她们离厨房已经有了距离,跑回去也来不及了。
梅莎站住脚,平静地低声说:“菲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是在这个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地方被抓住,你的那个借口还有可信度吗?”
“呃……”菲菲尴尬地张着嘴巴。
说话间,拐角后的人走出来了。
不是费尔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