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生很快就听完了谭玄年的解释。
一个简单的“小时候曾经被困在过电梯里,所以长大后有点害怕坐电梯”的前因,外加上一个“刚刚一个没注意,跟着担架不小心进了电梯,虽然现在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但身体还是在不自主地在后怕”的后续。
“其实没什么事,”谭玄年搀扶着蒋生坐回到病床上,拿起旁边的水壶往杯子里倒水,“充其量就是回想起一点童年时期的阴影,过会儿就没事了。”
“玄年,”蒋生接过水杯,“刚刚……其实并不是‘不小心进了电梯’吧。”
谭玄年抬眸。
蒋生低头看着水杯中的涟漪,“你是觉得你那个可以让人安心的能力,能够帮到我,才跟我进的电梯。”
即便没有抬头,他也能感受到谭玄年微微顿了一下,对方坐到了他旁边,“怎么会,那会儿哪里考虑的了那么多,当时就是着急忙慌地跟着担架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谢谢。”
“恩?”
蒋生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水,他没有扭头看谭玄年,只是抬眸,看着透光窗户照进病房的阳光。
应激会给他带来的折磨,从来都不只是身体上的。
身体上的痛苦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如果连应激这点疼痛都受不了的话,他已经在永恒纯白里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让他真正无法忍受的,是在梦中被拉入回忆。
在梦中,他会分不清回忆与现实。
即便他再怎么相信,自己现在是“蒋生”而不是53号,梦境也会一点点蚕食他的确信,让他开始怀疑自己。
世界上,真的存在过“蒋生”吗。
蒋生,谭玄年,车祸,小狸花……这些都真的存在吗?还是说、这一切只是53号在一次人体试验中,接受了致幻剂后的黄粱一梦。
这样的不确定,会让他无比恐慌。
并非恐慌自己依旧被困在永恒纯白,哪怕他从来没有逃出去,接下来即将面对无数次的净化和人体试验,他都相信,他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真正恐慌的是,蒋生和谭玄年都不曾存在过。
一旦梦境让他真的开始怀疑,蒋生这个身份所经历过的所有美好,都只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想……
他不确定自己会在梦中做出什么。
即便早晚都会从梦中醒过来,但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很难全须全影地从那样的恐慌中走出来。
“我……在车祸之后,精神状态确实差了一点。”
“睡觉浅,遇上点事就容易做恶梦,不是很能经得起折腾。”蒋生低笑,将手中的水杯放到一旁,“然后、我今天经历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一点。”
“恩。”
“我其实、已经做好了睡过去之后会做一些很可怕的梦,然后惊醒的准备了。”蒋生将手搭在谭玄年的手背上,拍了拍,“但我刚刚,睡的很好,
没有做恶梦。”
谭玄年偏过头去看自己的手(),随后抬起头?[((),看向蒋生。
从绑架再到被救,一路上兵荒马乱,外加上刚刚睡醒的缘故,蒋生的头发有点乱糟糟的。
对方的脸色也比平时要白,眉骨处还贴着止血贴,锁骨上也有一处青紫。
这种情况下,换做任何人,都肯定是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然而到了蒋生这里,却让谭玄年觉得,距离这个人更近了几分。
过去,不管是车祸之后的疼痛,还是噩梦之后的恍惚,亦或者是低血糖时表露出不适,蒋生在他跟前,总是得体的。
不像是今天这样,整个人有点乱糟糟的,却、更加真实。
夕阳透过窗户,斜着打在蒋生的身上,将对方的眸子衬得透亮。
“不论你是‘不小心进了电梯’,还是像我说的的那样,为了让我感到安心专门进的电梯。”
蒋生深棕色的眼眸里有光在流转,“我能够安稳的、没做任何噩梦睡到自然醒,都多亏了你的帮忙。”
谭玄年怔怔地望着蒋生,“我……”
其实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只不过,下次不要这么勉强自己了。”蒋生抓住他的手,“以后……我会努力避免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