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可惜——她没能接下此剑。那一剑破开双剑的绞截,直直没入她的心口处。腾空的大鸟还未能够展翅,已被击落,重重跌下,激扬起地面的沙尘。坠落的身躯滑脱剑尖,心口处当即喷出一道鲜红的血雾,漫洒当空。血液自那身躯底下流淌漫延开来,浸透满是砂土的地面,穿着那双嫣红的绣鞋的脚无力的耷拉下来。她脚上的红绣鞋精致,或许她本是个爱美的女人,可是她此刻却在一张苍老的假面之下,逐渐失温。那双凤眸中饱含野心的光亮就此熄灭。小慕容惜生下意识一个抽气,双眼已被师父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听见呵气声消散在夜风中。铁锈味的血腥气息弥漫在巷道里。李观鱼抱起小徒儿往巷道外走去,将她的脸埋在脖子下,不让她再去看。这个年岁还是有些太小了,不适宜过早接触到死亡与血腥。身后,西门吹雪孤零零站在昏暗的巷道里。弦月已经升起,清冷的辉光斜照下来,只抚在他身侧——与手中那柄长剑上。长剑轻轻一抖。剑上沾染的血液尽数挥落。他站定在那里,通身寂寥。似乎在凝视地上那个人,又似乎在凝视那双剑。昏暗巷道的阴影里,他那双淡漠的眼眸中流转着迷蒙的微光,似乎又有所感。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终于动了。金属滑擦之声,是收剑入鞘。起步,向着巷道外的逐渐澄澈的月光之中走去。秋日清晨,曦光辉辉。未南渡的禽鸟不知躲在那丛草木枝干之后急促啼鸣。街坊老早就逐渐热闹起来,人气渐盛,混杂的各种响动变得吵闹起来。上职的官吏衙役趁着天光未亮之时便已出门,赶得及的乘坐牛车、驴子通勤,路上还略停一停,唤街边的小摊贩打包一份早点带在路上吃。担心赶不及的官吏轿子、马车催得急急,到地方前,随便咽两口干巴巴的糕饼垫垫肚子,再以闻着热汤热饼香气产生的唾液润润嗓,也便将就应付过早上这顿了。街面上的行人逐渐多起来。沿街的各个大小铺面陆续开门。掌柜打着哈欠举着鸡毛掸子随意扫两下柜面,摆出记账的簿子与笔墨小砚。伙计们勤快地这擦擦那抹抹,永远找得到干不完的活。城中最阔气、近来几日名气最盛的大茶楼也开张了。薛家的事情差不多已经了结,所以陆炤今天还带了花满楼、张三娘、燕南天,江枫也难得带了苏狄两位少年出来放风。被江枫兄长强行层层裹起的狄飞惊活动有些受限,略有点艰难地“负重”了一路,还在痊愈前休养阶段的身体仍难免感到轻微疲惫,此时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同样承受了关切的苏梦枕也被裹成个毛茸茸圆筒,眼见小伙伴打了哈欠,下意识也打了个哈欠,双眼像是蒙上一层朦胧的潋滟水光。哈欠一经起始,转眼就在相熟的友人之间传染开来:江枫、燕南天、陆炤、花满楼……还几次循环传染。当茶楼管事走进招待贵客的厅堂时,就瞧见斗篷生眯着眼捂着大张的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伯爷昨夜没休息妥么?可要稍稍小憩一会儿?小的们去给来客说一声,说书的时候往后推迟些也便是了。”陆炤摆摆手:“没事、没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么?我这便上去了,最后一段嘛,早点讲完,我再回去补觉也睡得踏实。”张三娘突然噗嗤笑出声:“你们怎么都没睡好?快一道去听听说书,醒醒神。今天我们还坐二楼吧,看高台上说书的陆先生,这二楼的视野正正好。”花满楼闻言也是莞尔。几人簇拥着陆炤一道出了待客厅,而后便与陆炤分开,去二楼找座位了。陆炤与茶楼管事往一楼大堂最中间走,穿过一些坐满了客官的茶桌。路过那些大早上空腹来茶馆用早食的客人时,他还听了一耳朵城中最新资讯。“昨个儿夜里出了桩大案……”“大清早就让人发现了尸身,当即去六扇门请了捕头……”“哎呦那个场面,血淋淋!流得满地都是,整一面墙都溅上了……”“谁干的?那谁晓得!那么一下捅心口子的整法,指不定又哪来的江湖人砍来砍去整的……”近来京城里时常发生此类莫名的案子。死者不知是谁,凶人也不知从哪处寻。真是闹得人心惶惶……”“哎、来了,斗篷生来了!”昨夜啊……陆炤终于走上位处中央的高台。底下无数双眼汇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