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然,官贸的巨大收益,以及因此大大增涨的商税,迅速将空旷的国库充盈起来。户部的官员们这段时日以来简直各个满面红光,走路带风,一团和气,笑面迎人,再也不是原先“赤贫”时候抱着账簿双眼血红、恨不得见谁咬谁的精神紧绷状态了。而天子也觉得一切准备都已经妥当。冬日里也是北地物资困窘的时候,今年北方边境入冬后也照常有过几场小打小闹的“摩擦”。朝廷收拾好中原内部后,便已经开始陆续调动北地军队了。没想到就是在同往年差不太多的那几场“小摩擦”中,太平王竟然战死了。此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天子下令,命太平王世子降等继承太平公之位,奉命去北地军中接替太平王的军职,趁着战事还未发动,抓紧时间与军中将士们磨合一番。太平王世子宫九接到太平王死讯的时候,脸上是怔然不可置信的。他从年幼时亲眼见到母妃死在太平王怀中,得知母妃是细作,认为太平王因母妃真实身份杀害了她后,这些年来,他一直是怨恨太平王的。他一直是视太平王为仇敌的。甚至他还一度策划一场谋逆案,以太平王世子谋逆的罪名,将太平王拉下泥淖,身名俱灭。可他从没有预料到,太平王会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丧命。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动手,那个同归于尽的计划也还没有付诸现实。宫九在这一刻,心头油然而生荒谬之感。那个权势巨大的男人就这样草率的、滑稽的、毫无体面的——没了?宫九甚至是有些精神恍惚地草草操办过太平王的白事。将太平王送入陵墓后,宫九感到世间一切都更加无趣了。也没有什么令他惦念不忘、耿耿于怀、兴致勃勃的事物了。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母妃的墓碑前。宫九好似在凝视石碑上那些精雕细琢的文字,又好似只是在出神发呆。“九公子而今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没掌握住呢。”身后传来嘲讽之声。面对某人的讥笑,宫九当即下意识支棱起来:“不过与某个瞎子一样丢了个小岛,失了几个人手,另外还死了个仇敌——喔!本国公到底比某丧家之犬多一个太平公之位欸~”原随云的蝙蝠岛势力被朝廷端掉后,罪孽暴行于天下曝露。无争山庄散尽家财为原随云赎罪。最终以为儿子死在海外的老庄主原东园须发尽白,隐居到不知哪个小旮旯里去了。原随云而今这孑然一身的潦倒模样,哪里敢去见他爹。宫九咂摸了一下滋味,总觉得自己要是不爽,却给了原随云这黑心瞎子的自由行动的机会,放任原随云在中原东山再起,重建第二个蝙蝠山啊蝙蝠洞啊什么的——原瞎子的势力岂不是很快就会胜过宫九?那怎么可以!为了以防原随云过得太自在,宫九奔赴北地战场前线的时候把原随云也强行捎带上了。毫无反抗势力的原随云:……总之很想骂一些不符合翩翩君子形象的粗俗脏话。江南。屋子里,陆小凤正趴在一块大木板上,专心致志手底下的活计。过一会儿,他就轻轻往上面吹口气,细碎的木屑忽而扬起,又簌簌下落。他这是在刻木匾。前些时候,他为花满楼的小楼取名百花楼,然后就跟花满楼要了块好木料,刻好再挂上去。“好消息!”突然,陆炤推门而入,语调里满溢出欢欣喜悦之情。陆小凤终于从那块匾额上抬起头来,调笑道:“哎呀,莫非昭安公大人又得了什么陛下所予赏赐?”“陛下给赏?那你还不如猜我方才路上捡到金子了!”陆炤随口对天子的抠门吐槽了句。天子的抠门本质,还是他后来从苏家那边得知究竟到什么程度的——只给不能世袭的虚衔,不给实职,不给编制,不给实物赏赐,也就是终于肯给俸禄了,这是唯一令陆炤感到有些许安慰的。又道,“你猜谁来了?”“哪位大人物来了?叫你这么兴奋。”陆小凤顺着陆炤的话问道。“是我那个世上最可爱的妹妹呀!”“你什么时候在外有个妹妹……”陆小凤没来由倒抽一口凉气,两撇小胡子抖啊抖,“南疆那个苗家小女孩?”“是呀是呀!”陆炤心情愉悦到飘飘乎:“蓝妹妹托人来传话,说已经进城了,等会儿就到家里。”陆小凤漠然收拾起桌上的工具:“朱停与老板娘要收养上官雪儿那个小鬼灵精,年后会举办个家宴。我今天去他们那吃。”请客的家宴不是说年后才办么?陆小凤今天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