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山庄主人意外亡故,往日热闹非凡的府宅早已人去楼空,唯余多日未化的白雪同着枯枝落叶,执拗地铺在地上。
姜执盈与齐渚并肩站在朱门外,一同往门内看去。
“曹洲堂在白云山上建了这么一座奢华庄园,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
两人往内宅走去,看着一路上的奇石异草,姜执盈连连叹气。
“前些年陛下花费三百万白银为皇后娘娘重修寝宫,我曾受邀去过一次。这山庄的风景造物,与坤宁宫相比也不遑多让。”
姜执盈闻言,脸上神色有些古怪:“那次父皇对外说是重修坤宁宫,实则将皇宫里里外外都翻修了一遍了,这才花了百万两银子……”
她说完后,脑海中回想起了那年的情形。
她父皇好求仙问道,每每亲炼丹药,一日不甚走了水,大火将多处殿宇烧毁。
恰逢永州发大水,数以百万计黎民百姓失了居所田地。远在中州城的皇帝心里只记挂着自己的宫殿,硬要户部拨银给他修房子。
大梁国库本就空虚,如此一来,永州无钱赈灾,百姓叫苦连天。
可姜睿言又是要圣名的皇帝,它害怕拨银给自己修宫殿的事遭百官议论,便对天下说是要为皇后重修寝宫。
事到如今,永州不少人仍称周懿为妖后。
想到这里,姜执盈的心中五味杂陈,颇不是滋味。
齐渚在一颗参天枯树下停住脚步,看向姜执盈:“师妹,在你心中,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姜执盈陡然听见这个问题,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突然意识到,她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父女二人很少见面,最长的一次竟连着两年未曾相见。
姜执盈沉默着,过了半晌,才开口转移话题,再次问出那个问题:“曹洲堂年俸七百五十余石,折合成白银不过不过百两,如何建起这座价值万金的庄子?”
齐渚见她逃避先前的问题,也并不为难她,而是顺着姜执盈的问题回答道:“玉州富庶,以商闻名,曹洲堂又是玉州的地头蛇,多的是人前仆后继的来拜山头。而且,你别忘了,玉州可设着一座市舶司。”
大梁海禁严苛,明令禁止百姓私下与外邦来往交易。太宗皇帝在沿海三省设立市舶司,各国遣使来大梁朝贡,需得持勘合与市舶司查验过后方可入境。
“因着玉州市舶司奉宪宗爷之命建设互市,只供皇商与洋人进行买卖,各国使者都好从玉州入境。大梁律法记载,使者朝贡需依据交换的货物数目向市舶司缴纳税银。也就是说,各国朝贡所得税银,全凭市舶司自己说了算。
仅诚安十二年便发生上百起贡船沉海事件,连带着所收税银一同腰斩。曹洲堂、陈延年等人必是从其中牟取暴利。”
“师妹,你还记得朝廷为何要发兵剿倭吗?”
几簇雪花顺着枝杈下落,齐渚就站在树下,任由白雪落至肩头。
“母后提议,开放海禁,改革市舶司。为开航路,自是要先扫除倭寇。”
齐渚听她答完,伸手掸了掸肩头的雪。
“亭台楼阁已经建好,此时却有人将院墙推到了,你说,他们愿不愿意?”
齐渚难得一脸正经,他看着姜执盈,漆黑的双眸宛若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其中含杂着姜执盈看不透的意味。
一道寒鸦啼声过后,齐渚开口问她:“师妹,你很想查清曹洲堂一案的真相吗?”
姜执盈被他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题弄的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