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复说着,还悠悠地叹了口气,实在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林如云心疼地看着他的儿子,发出了不厚道的笑声。常湘打开门的时候,常先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这年头报纸这东西实在是少见,老常常年板着一张严肃脸,看了门口的常湘一眼,常湘低头换鞋,连头都没抬。打理利索后直接往屋里去了。常先勇冷哼了一声,说:“白眼狼回来了?”常湘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呗,狼老头。”常湘的妈妈从屋子里走出来,看似责怪,实则无奈地拍了常湘一下。除夕夜就这么到来了。赵黎一大家子人挤在老宅里,大圆桌上摆满了菜,长辈和小辈儿们齐聚一堂,席间有说有笑;林不复的家里灯火通明,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母子俩抢菜抢得不亦乐乎;车衡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手机的电量再一次耗尽,他微微叹了口气,看向窗边;常湘跟常先勇在年夜饭的餐桌上照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夹个菜筷子都会打架。鬼市今夜也热闹了起来,小贩如云,街上车水马龙,像极了早年的花灯节。江酒臣提着酒坛子,倚躺在房脊上,笑着举酒敬月光。第一千零三年。月色啊,你还是一如往宵。被下面选中做阴差事的人,都是不死之身。受了鬼魅的抓伤或者术法伤害,疼归疼,恢复得却极快,再严重的伤也不过是一两天的光景。破了李候南的咒之后,江酒臣心血一直翻涌,伤口也迟迟不见好,那东西有邪门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可能受了反噬。受便受了吧,反正死不了。他难得能偷几日清闲,便日夜自斟自饮。黄泉边的彼岸花落了,叶子生了出来,花叶两不见。初见时觉得凄凉,现如今看久了,也没什么感触。只是见那花叶飘落的样子,莫名地想起了以前的府邸的庭院中的那一株桃树,花瓣落地的时候,也是好看极了的。仔细再去想其他的,却是怎样都想不起来,再琢磨着,耳边就只剩下了风吹过营帐的声音,江酒臣初到边疆的时候手里还抓着把附庸风雅的扇子,笑得像个纨绔,对面的将军银甲雪亮,不大愿意搭理他。——“监军瘦弱,妥帖地安置去。”江酒臣摇了摇头,笑了,又举起酒坛子。手机振动起来,江酒臣一看,是条跨界的信息,来信人下面一行小字,江酒臣看着屏幕,微微勾了勾嘴角。他饮罢了坛中酒,收好了横刀,从屋顶一跃而下。大年初三,车衡替队里的兄弟值了两天班,连着三天都住在局里。他闲着没事,就整理起来了案例,回到值班室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一个人裹着值班室里的军大衣,趴在桌前,似乎是睡着了,车衡愣了一下,试探地叫了一声:“怀明?”赵黎慢慢地支起胳膊肘,揉了把眼睛,看向车衡。“你怎么来了?”车衡惊讶地问。这大过年的,正是热闹时候,怎么还“离家出走”上了。赵黎点了根烟,说:“我问小刘,果然他说你帮他值班了,家里也没什么意思,我过来看看。”他说着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把烟放嘴里叼着,说:“你猜我带了什么来?”烟雾向上飘去,赵黎眯起眼睛,俯下身子去桌子底下不知道拿什么,他掏出来之前朝车衡扬了扬眉毛,好家伙,竟然是个五十响的烟花筒,上面还放着一捆二踢脚。车衡一时无以言表,又好笑又无奈,说:“你就为了这个?城里禁燃,你哪里弄来的?”“你管我哪弄来的呢。”一向秉公执法的赵大队长有点心虚,“咳,队里要拉‘它们’去处决的时候我留的。你记得咱们上大学的时候吗,聚众在操场放炮,被集体记了个大过,还跑了一个礼拜的操场。”他说着揽着车衡往外面走:“我想听点响,别啰嗦了,走吧。”“我还值……”车衡说。“没事,有人看着。”赵黎把烟花筒塞进车衡怀里,说,“开车一个小时,去郊区看一场烟花,然后再慢慢地开回来。”赵钢铁直男黎仿佛突然t到了什么,说:“仔细想想还挺浪漫。”车衡坐在副驾驶,微微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上学的时候有这个脑筋,也不用单身到现在了。”“你还说我。”赵黎给车打火,“像是你脱单了似的。我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啊,好像从大学到现在也没见你对谁感冒。”车衡盯着赵黎看了几秒,车子启动了,他扭头去看窗外,没有回答。被一件新棉衣坑骗过来的江酒臣坐在市局的值班室里,可怜无助,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