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正色道:“良言姐姐,大恩必报。”
良言连忙摆手,轻声道:“大小姐很担心三少爷,只是她也无法多做些什么,只盼三少爷能保重身体。婢子得走了,若是让人瞧见就不好了。”
“好,你也要小心,替我谢过大姐。”
“嗯。”
良言急匆匆离去,裴越坐在床沿,望着手里的油纸包,心中百感交集。
她口中的大小姐便是裴戎长女裴宁,亦是李氏所生。说来也怪,裴戎骄横霸道,李氏偏执刁蛮,养出来的女儿却性情温婉善良,与她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同母兄弟截然不同。偌大一座国公府里,也只有裴宁从未将裴越当成可有可无的庶子,平时多有关爱,纵然不敢在明面上违逆李氏,私下里总是想方设法地照顾裴越这个三弟,一如今日。
裴越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动作轻柔地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八块糕点。
香气弥漫在鼻尖,他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无比香甜。
只有饿到极致才知道食物的珍贵。
不过裴越只吃了两块,腹中饥饿感如故,他却没有继续吃。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在眼下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环境里,一味的自怨自艾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只会让自己陷入危局。他将油纸包重新包好,然后放在拔步床的角落里,用被褥遮挡住。
裴越前世亦读过很多书,对于古代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一般而言,庶子的地位肯定不如嫡子,但是像他这样艰难的处境却也少见,竟是连有些体面的家仆都不如,只不知那生父裴戎究竟是作何想法。
通过对脑海中原主记忆片段的搜寻,裴越渐渐明白被困在这间逼仄矮屋的原因。
其实他在府中也有一套小院子,之所以现在会被当做犯人一般看管,是因为府中近段时间有大事,往来贵客极多,前两日这副身躯的原主不小心冲撞了客人,于是被嫡母李氏关进这里以示惩戒。
理清楚状况之后,裴越觉得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晚上没有人送饭,明天良言又来不了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这间矮屋内自然不会有镜子这种奢侈品,他缓缓起身检查着自己的身躯。
十三岁,一米四左右的身高,身躯单薄瘦弱,弱不禁风,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
脑海中也没多少知识储备,读过几本启蒙书而已。
“这也太惨了吧?”
裴越微微皱眉,心中无语。
他上前数步拉开木门,看见的不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抹阳光,而是一片阴影。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人堵在门口,面容尖刻,一双三角眼泛着轻蔑的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三爷,您这是打算去哪啊?”
此人便是裴越的教引嬷嬷柳氏。
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每个少爷身边按常例有两个教引嬷嬷,两个贴身丫鬟,四个洒扫丫鬟,两个贴身小厮,四名年长长随。实际上裴城和裴云身边远不止这些仆人,至于裴越则要惨得多,还是裴戎母亲裴太君提过一嘴,所以他也有一个教引嬷嬷和一个小丫鬟,否则李氏连这些都不会给。
这柳嬷嬷是李氏的心腹,名为教引,实为看管,不仅霸占裴越的月例银子,还经常假借李氏的名义打骂于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恶奴。
裴越眼帘微垂,面上带着一丝讨好说道:“嬷嬷,我想出去走走。”
柳嬷嬷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三爷,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前几日就是因为你在府里乱走,冲撞了贵客,夫人才让你在这儿反省自己。这几日府里正办大事,你要是到处乱跑,不是给我作祸吗?还是回去躺着吧,倒还能省点粮食。”
裴越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容诚恳地说道:“既如此,就麻烦嬷嬷帮我取些水来,我渴了。”
“等着吧!”
柳嬷嬷一甩手,没好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