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顾城因每日下值后都会来望烟楼与林温温一道用晚膳,隔三差五也会给她炙肉吃,林温温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圆了一圈,顾诚因却日渐消瘦,眼下还隐隐泛起乌青。
他与林温温两人相处时,偶尔会聊上几句,但大多都是他温言细语,林温温冷声回怼。等吃完晚膳,他便会匆匆赶回主院,每日书房的灯要点到后半夜,才会熄灭。
短短半年,顾诚因与宁轩在翰林院中,便有了明显差别,重要的起草文案,全部都落在宁轩头上,而顾诚因手中的活又多又杂,还有许多陈年旧旨,需要重新修订的,都交到了他的头上。
他没有半分埋怨,做得也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主动请旨,愿调派台州。
皇上搁下茶盏,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问他:“可是觉得这半年,不受朕的重用,才不愿继续待在翰林?”
顾诚因撩开衣摆,直接跪地,“臣父母葬于齐州,但母亲原是江南台州人,临死前她曾与臣说,想念早已过世的外祖母,想要再见她一眼,那时臣年幼无力,只将此事埋于心间,如今侥幸得以皇上垂爱,才斗胆想恳请皇上,让臣去替亡母还愿。”
盛安重德,以孝为先。
顾诚因状元之身入职翰林,正是要发奋上争之时,这个节骨眼若被外派,向来都是做错事的官员才会如此,可这是他主动恳请,所说的理由也令人动容,皇上沉吟许久,最终点头应允。
七月底,皇上下旨,令顾诚因原调江南台州,担任别驾一职。
从六品升至正五品,但京中为官与远派不同,许多人一看便觉得,这一旨意为明赏暗罚,但所为缘由,皇上未提,顾诚因也闭口不谈。
顾府的马车上,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官令,可这马车当中,坐得却是牛单青才,还有珍珠。
待马车远行的第五日,另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才从上京驶出。
顾诚因穿着简单朴素,林温温也穿得寻常,颜色低调不似在望烟楼时那般。
马车里仅他们二人,驾马车的仆从林温温认得,就是平日里守在她房门外的那个,个头高于常人,肩膀也顶常人两个宽,一到城外,马车停下,林温温听到他们在外间窃窃私语,她好奇撩开车帘,看到那仆从将一把闪着银光的刀藏在了马车板下。
林温温打了个寒颤,赶紧搁下车帘,心中千万个不愿意,可顾诚因太会拿捏她,竟将珍珠提前送走,她也只能老老实实与他一道朝江南去。
一路上马车晃得她胃里翻江倒海,没圆多久的小脸,又慢慢消瘦回去。
珍珠不在身边,她实在憋得无聊,顾诚因倒是极有眼色,见她成天苦着张脸,便又给她说起趣闻,比之前长进不少,林温温有时候听着听着,也会忍不住笑出声。
一路上,两人佯装在京为商,成亲后回乡探亲,所住皆也是寻常酒楼,林温温虽被颠得难受,可这也是她头一次离开上京,走到哪里都觉得新奇。
直到形成过半,快至江州一带,顾诚因总会时不时撩开帘子朝外张望,马车的速度也愈发加快,林温温心中也莫名生出不安。
快入夜时,马车入城寻到一家客栈,房间已订,三人在大堂用晚膳。
堂中除他们之外,还有六人在用膳,林温温看到他们时,莫名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缘由。
用过晚膳,林温温正想上楼去休息,顾诚因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朝那仆从使了个眼色,随后便带着她朝外走,“散会儿步消消食如何?”
林温温正想拒绝,手被他不重不轻捏了一下,她便将话又咽回肚中。
外间已经彻底暗下,两人刚一出门,身后便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林温温颤了一下,下意识要回头看,却被顾城因侧身挡住,“温温别怕,不会有事。”
顾诚因话音落下的同时,倏地一声,一并短剑穿过风朝二人飞来,顾城因立即侧身,一缕发丝垂落地面。
很快,暗处又射来一柄短剑,还是直朝顾城因而来,林温温惊叫出声,顾城因再次避开。
不远处传来打斗声,顾城因便拉着林温温朝暗巷中跑,林温温身着长裙,又向来体虚,没跑多久就气喘吁吁,迈不开腿。
两人在暗巷中走走停停,最后面前忽然闯来一人,那人一身夜行衣,又用黑纱遮面,手中一把长刀,在月光下透着寒光,林温温当即又是一声惊叫,被顾城因挡在身后。
“顾城因,都怪你……”林温温哭着揪住他衣摆,“我是不是要被你害死了……”
“温温,退开些。”
顾城因手臂一挥,一柄软剑从袖中抖出。
林温温惊讶之余,不忘乖乖朝一旁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