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
你是个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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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理论上说你只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就行了,但谁都知道,要想成为老板的心腹,就必然要深度地融入到老板的生活当中,摸清老板的喜怒和痛点,想老板之所想,急老板之所急,更别说秘书这职业本来就很模糊和暧昧,照管老板的生活实际上就是分内的工作,除非老板专门招个人处理这些琐事,不然你想不想上都得硬着头皮上。
你是个秘书,而你的老板,不仅是在“吃”这一项,而是在生活中的几乎任何事情上,都像这样变化多端,难以揣测,有时甚至让你怀疑自己和老板当中必然有一个是外星人,否则根本不可能出现那么多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赵秘书没有摆烂。赵秘书选择更加努力地钻研老板——钻研老板的情绪,老板的习惯,老板的方方面面。
目前的进度……除了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太子反复无常之外,基本上没归纳出什么东西。
好在邰少并不是对自己毫无认知,可能邰少最大的优点就在于能准确地看待周围的人,尤其是能够认识自己。他基本上从不因为赵秘书找不准他的脉络发脾气,哪怕有点什么不满的地方,也是能忍就忍,最多说几句表达一下。
今天不一样。
邰少还没进门,赵秘书就敏锐地觉察到了气氛不对。他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地走出电梯,脚步声微微加重,隔着几道玻璃墙,也能看出他青黑的眼眶和下压的唇角。
秘书室躁动起来,赵秘书是这里头年纪最大的,而连他都对于处理老板的脾气没什么经验,其他小秘书们就更惊慌了。
小秘书们匆忙坐直身体,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有文件的赶紧整理和阅读文件,能核对报表的赶紧开始翻报表,偷偷往嘴里塞便利早餐的也轻手轻脚地将面包、饭团之类的东西收进抽屉。
赵秘书打起精神,走上前去迎接。
走近了,他迅速地扫一眼邰少今天的装扮。
银灰色的西装外套,这肯定意味着太子的心情有波动。深灰色的领带,领结打得略有些歪,糟了,太子的心情肯定算不上好。最让赵秘书心惊肉跳的是太子佩戴的领针。
它横插在衬衫的领口。一头的造型被做成了剑柄状,另一头镶着切割得异常精细的钻石,仿佛一点寒芒。
顶在喉口的一把剑。什么意思。这种造型的领针不该别在西装外翻领上用才对吗,为什么别在衬衫上?
赵秘书觉得自己心律不齐。
“邰总早。”他说,然后一路跟进办公室,开始汇报近些日子的人事流动。讲述这些人选的同时还不忘把资料递上去,邰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手腕偶尔会伸出衣袖,翻转间赵秘书隐约看到青红的痕迹。他心惊肉跳,更加小心谨慎,又递上了需要签名的文件和几家邰少名下的小公司送上来的财务报表。
“怎么要我管这么多事。”邰少不耐烦地说。
他一一看过问过后签好字,就随便翻了翻报表,对上面的数字流露出带了点讽刺笑意的不屑神态,那里面肯定是有很多文章的,邰少看得出来,又或者看不出来,但至少知道这绝对是仔细粉饰后的结果。
既然资金的具体数目对得上,邰少也不打算计较太多。等事情全都转过一轮,早上的工作也结束了。
赵秘书订好餐,把所有需要出行和见面的事情盘了一圈,决定发发好心,把会议推到几天之后。
想也知道如果是今天见面,那群人需要面对的一定是个皮笑肉不笑的冷酷太子,和无数足以让他们心头发颤后背发汗的指责——而那些问题全都是短期内无法解决的,是运转了几十年的大公司内部不可避免,甚至必不可少的冗余部分。
他们的工作存在与否完全依赖着老板的心情,领着不菲的工资却创造不出价格和价值。刻薄地说,很适合让上司看着发发脾气,心情不好就开掉一些人再新招一批。这种岗位能上来不是拼后台就是拼运气,而这些在邰少面前都不顶用。
“赵康锐。”邰少忽然叫他。
在背后数道同情眼神的恭送下,赵秘书毕恭毕敬地站到邰少面前。
一台手机被推到桌面上,周边和屏幕上有明显的划痕。赵秘书迅速在心里盘算一圈,确定太子从来没用过这一款。
“找个人解锁。”邰少简单地说。
一顿后,他又说:“尽快。越快越好。”
说话间他的手指微动,在手腕上抚了抚。这个微小的动作激荡着空气,一股奇妙的气氛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赵秘书的心跳又不齐整了,就连他也感觉得到那种……莫名的躁动。
邰少意识到了什么。
他亡羊补牢似的调整了一下根本不需要调整的挺括袖口,放下手,指腹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用力,指端弯出道弧度,指头划着桌面。赵秘书瞟了一眼,邰少立刻注意到了,手指飞快地蜷缩回掌心。
赵秘书平静地拿起手机,保持着和上司的眼神交流。
太子满脸无事发生过。
赵秘书说:“好的,邰总。”
啧啧啧。赵秘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