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位于大田区的印刷厂。
两个仓库的工作人员合力将最后一个箱子搬上运货车,然后抹了一把大冬天累出的汗,朝着车上的司机挥了挥手表示可以走了。
对方冲着他们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一踩油门,运货车徐徐启动开出了仓库。
忙活了一天的工作人员这才各自散开,忙里偷闲地喘了口气。有个刚入职的新人乖觉地给带自己的师傅递了根烟,就着刚刚的工作找了个话题。
“这批书怎么要得那么急,还害我们连轴转了好几天?”
“赶着蹭热度吧。”师傅熟练地点了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对此司空见惯,“你没注意吗,那本书写的是一个按照字母表杀人的连环杀人犯,刚好跟前段时间新闻上爆出来的那个叫什么‘渔夫’的犯人类似。作者恰好赶上了这个热度,当然得趁着新闻还没过去赶紧把书上架了,为了让这边动作快点据说还加了钱插队。”
新人空闲之余也把送来的样本翻过几页,闻言点点头,但还是有些疑惑,“但是我看那本书的杀人犯好像也叫高濑文人?”
弹了弹烟灰,师傅理所当然地猜测,“当然是现改的,这个案子才爆出来没几天,怎么有人那么快就把写出来。应该只是恰好写了相似的类型,为了热度刻意把主角的名字改成了现实里的杀人犯。”
他看着新人的表情,“不然你觉得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新人摸了摸后脑勺,异想天开地说,“也可能是凶手自己写的?”
师傅:“……凶手自己杀了人,还写成了,还打算趁着案件爆出来之际发表?那个高濑被警察找到的时候就死了,谁帮他发表?你该不会想说其实真凶另有其人,警视厅找错了人?”
新人眨眨眼睛。
师傅一声嗤笑,“你这想象力自己写去吧。”
适合写的新人垂下脑袋,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瓜子。
就在这个时候,仓库前方的道路上飞快开过来了一辆车。两人听到车鸣抬头,就见汽车在门口一个急停,之前出版社方面对接的编辑急匆匆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带着满脸“大事不好”的表情,三两步走到跟前,探头往已经空了的仓库里一望,脸色更加难看了。
“新印的那批书呢,‘现实与幻想’那个?”
《现实还是幻想——杀了二十六个人的男人》,正是他们刚刚印刷完的那本书的名字。
师傅连忙把烟扔地下踩灭了,担心合作方抗议他在搬书时点明火,小心地回答,“最后一批刚运走,怎么了?”
编辑:“赶紧追回来!”
随即他忙晕了的脑袋似乎才反应过来,运输方面是自己这边的人负责,一拍脑门,跑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新人没见过这个阵仗,被吓了一跳,等他转身之后才凑到师傅身边小声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书为什么要追回来?”
师傅倒是猜到了一点,“大概是出现印刷错误了。”
果然,编辑在那头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嘴里车轱辘似的打一个电话跟那头的人强调了一遍书有问题,千万不要上架,又不辞辛劳地一一安排人去书店把已经到货的书拖回来,大冷天地急出了一脑门的汗,终于才把电话打完。
然后他放下手机,又走回到仓库门口往里张望了两眼,反复确认,“没有成品书落下吧?”
师傅连连表示没有,并且见他如此倒霉,善意询问,“你们要重新把书拉回来的话,需要把仓库位置空出来吗?”
编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拉到其他地方去。”
看他的表情,似乎那批书上的印刷错误还挺大,估计是补救不了
只能销毁了。同为打工人,师傅心有戚戚焉地同情目送编辑无精打采地上车离开了。
刚被送到东京各大书店的图书还没来得及被拆封,再次被送货车一车车拉回。刚出厂的新书还带着没吹干的热度在东京都里转了一圈,最后通过某条不为人知的路径被送到了公安部手里。
松田阵平拿起一本书,边扯开上头的塑封边问,“虽然我知道你有办法,但是效率这么高,你还是迹部跟这家出版社的老板有交情?”
在他身边翻着另一本已经拆封的书,源辉月特别平静且理所当然,“没有。那些人找出版社的时候肯定筛选过,当然不可能找跟我们有关系的。过也没差,出版社老板想以后有关系就行了。”
松田阵平:“……”
行吧,果然还是他们这边比较黑恶势力、一手遮天。
为了防止言论完全被政府所控制,日本现代宪法中有一条“保障集会、结社及言论出版等一切表现自由”的法条。在出版物公开销售之前,警察等国家权力机关不能对出版物的内容进行检查,也不能擅自对出版物做出停止销售的决定。
而另一方面宪法是这样规定了,但实际上国家公权力还是可以以各种“合法”的方式对出版物进行间接调控——至少在形式和手续上完全合法,但符不符合法律条款本身的理念就另说,文部省就没少干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