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甲扯开遮住姜婵的被子,像是进行了一场不怎么严密的拉锯战,姜婵紧紧攥住被角,银甲则缓慢地握住姜婵的手指,姜婵往后缩,银甲就捏住她曾触碰的位置,再一点一点地将被子掀开,露出姜婵的脑袋。
猫似的浅咖色的眼瞳,瞪得圆溜溜的,仿佛银甲再敢靠近,她就能伸出锋利的爪子,挠他一下。银甲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解和困惑:“小主人,请您不要带着情绪睡觉。”
姜婵:“我很好。”
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银甲弯腰,金属头颅贴靠在姜婵的面前,姜婵不甘示弱地瞪着银甲的眼睛,那两颗金属制造的散发着红光的眼睛,近看有些瘆人,仿佛里面潜藏着浓郁的正在涌动的暗潮,不知何时会突然翻涌出吞天灭地的气势。
银甲射出的光线范围骤然增大,姜婵感觉整间屋子都被光线笼罩,她不适地眨眨眼睛,再睁开就发现头顶是一片璀璨的星河,耀眼的群星在黑暗的宇宙中闪烁,姜婵的眼睛散落进漫天星光,她怔了怔,侧眸,银甲正在凝视着她,等她再次仰头凝望星空,星河在她的眼前慢慢消散,日夜轮回,黑暗逐渐被晨光驱散,紧接着便是大片迎风招展的太阳花在热烈地布散着生机。
姜婵的眼前骤然出现一只机械手臂,这只机械手出现的是那么的突兀,他举着一支太阳花,递到她的面前,藏进被里的手指蜷缩两下,银甲用明显的讨好的语气道:“小主人,虽然银甲不知道错在哪里,可您在生我的气,银甲向您道歉。”
银甲跪在她的面前,视线和她齐平,那支太阳花散着馨香,他温柔又自责地道:“小主人,请您不要生银甲的气,银甲很难过,银甲很难受。”
姜婵抿着唇,“银甲,以后不可以随意检测我的激素信息,更不可以随意揣测我的喜好!”
要不是银甲直白地说出她喜欢季荣,她显然不会这么清晰地认知到,其实真的只有一点点,任谁面前出现温柔礼貌又帅气的异性,都会有波动的,只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细微波动被银甲察觉到,这件事情不能怪他,银甲是机器人,他根本就不懂她敏感的心思。
他只是把他检测到的信息说出来而已。想到这里,姜婵接过太阳花,令她惊奇的是,触感是真的,她连忙让银甲关闭视野——
四周是熟悉的环境。
屋内开着暖黄灯光,照亮床边小块范围,太阳花褪去鲜艳的颜色,变成一支通体银色的机械花。
摸起来凉凉的、硬硬的。
银甲注视着姜婵的神情,再次恳求:“小主人,请您原谅我。”
“好吧,银甲。”
姜婵将真实的机械花放到枕边,枕着睡去。
屋内的灯光开到最暗,暖色的光线笼罩着她,脸部细微的绒毛在银甲的视野里无处遁形。
她蜷缩成团,脸蛋带着微微的红晕,睫毛颤啊颤,渐渐地开始发出很轻很轻的呼噜声,她的手指搭在机械花的根茎上,是同样的材质,用金属制造的,
摸起来很凉。
银甲盯着看(),然后将那支花移到她摸不到的位置?(),姜婵的掌心空掉,她本能地蜷了蜷,不满地咕哝两声,银甲迟疑片刻,将自己的手指伸到她的掌心,姜婵反射性地握住,银甲沉默地盯着她,机器人的面部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曾在无数个黑夜像此刻这样注视着姜婵熟睡,却不曾有此刻的复杂情绪。
他向她道歉,只是不想她因此厌恶自己。可他却不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季荣不是适合的伴侣,季荣在姜婵的身边的时候,姜婵体内的激素总是处在波动的状态,多巴胺的分泌使她感到愉悦,她的血液流速在增加,她变得焦虑紧张,她的脸蛋总是红红的,她的眼睛总是定格在季荣的身上,以至于连银甲明显阴郁的情绪变化都无法发现。
银甲的视线如黑夜般漆黑沉郁。
他想到季荣,想到姜婵在他面前时展露的羞涩模样,银甲感到金属碎裂的声音传来,是他的幻觉,他竟然会有幻觉?银甲的思绪乱哄哄的,他只能紧紧盯着姜婵,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只有在寂静的夜晚,只有在他健硕的躯体的笼罩下,他才能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呢?
银甲沉默地坐在旁边,他感到——
小主人是他的。
这样的想法使他整个躯体都颤抖起来。
银甲偷伸到姜婵掌心的手指慢慢地、静静地动起来,牵住她的手,他低垂头颅,完全是没有意识的本能,直到靠近那只暖烘烘的手,银甲低垂头颅,贴在那和他的温度全然不同的手背。
温度传感器传递到中央处理机制,他感到很温暖。
姜婵的味道很好闻,是属于她的气味,有时是橘子香,有时是奶香,有时又是青涩的草木香,只要是沾染着她的味道,都让银甲感到沉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银甲怔怔地维持着弯腰的姿势,金属躯体仿佛被扔到熔炉场,火辣辣的,他觉得自己就要燃烧起来了,直到天光将要放亮,银甲骤然回神,金属眼睛折射出盛热的光芒,寸寸笼罩姜婵的肌理。
姜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竟然躺进银甲的怀里,她想到睡前她还在闹别扭,刚要推开银甲,然后就想到银甲送给她一支机械花,她收下了,表示两人和解,她愣愣地睁着眼睛,和银甲目光对视的瞬间,习惯性地吩咐:“银甲,我要喝水。”
兑好的温水递到她的嘴边。
姜婵润好唇,离开银甲的怀抱,到洗漱间收拾。
寒假并不清闲,银甲虽然能够赚到很多钱,但姜婵有自己的爱好,她到影院兼职,到机械城维修零件,偶尔和同学聚会,日子过得充实又满足。
而银甲也在不知不觉间调取到出现在她身边的所有人的资料。姜婵发现银甲又在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的朋友,姜婵困惑地皱眉,问他:“银甲,你在做什么?”
银甲:“银甲在检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