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这段对话言犹在耳,连对身边最亲近的小师妹都是如此,许疏楼又会倚在何人肩上去哭诉她的苦难?
也许在人生中某一个时刻里,许疏楼的确曾需要过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那样故事可能会走上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白柔霜也并不否认,剧里添加了这样的甜宠元素后,大概仍然会很好看,甚至会拉拢到更多的受众。可那不是许疏楼,她最终站起来再未倒下,靠的不是谁的肩膀,是她自己的脊梁。
编剧说得不对,白柔霜执着的从来不是完美,她执着的是真实。
这回不等白柔霜答话,导演先接口:“倒不是形象的问题,我觉得许疏楼不像是那种会哭诉宣泄的人。如果这样拍,人物会不会显得有些割裂?”
编剧无奈了:“那你说她像什么人?”
导演想了想:“如果她放下了,就不会对任何人哭泣宣泄,如果她没放下,就不会只是哭泣宣泄。”
“……”编剧一时语塞,白柔霜微垂双眸,掩去眼神里的情绪。
导演又继续道:“何况,我们要做的就是认认真真展现出来一个故事,观众能共情女主的经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又何必强求?”
编剧彻底没话说了,退而求其次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给许疏楼添加一段更牛更厉害的身世,比如神界的神女转世。”
“不好,”白柔霜拒绝得斩钉截铁,“许疏楼的故事重点从来在人间而非神界,给她一个足以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身世,反而是画蛇添足。”
“别急着否定,你先听听我的构思嘛,”编剧不肯放弃,“比如天帝之女,受尽宠爱的小神女下凡历劫,最终身份揭露时,让那些曾经得罪她的人吓得胆战心惊。”
白柔霜讽刺:“然后她的七个哥哥踏平凡间,欺辱过我妹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是吧?窜频了。”
她心下有微微的遗憾,如果眼前这人见过当年,就会知道,单单许疏楼一个名字、一柄却邪就已经足以横行四海令恶人胆战心惊,何须再借什么厉害身份的势?
“我提出的可都是最受欢迎的热门看点,”编剧看向导演,“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此放弃吗?新加的集数,合同自然还有的谈,你我的酬薪可都能翻上一番。”
导演摇头:“我已经很多年没拍过什么正经作品了,不想为了蝇头小利破坏一个故事的完整性。”
“……”你管这叫蝇头小利?编剧张了张口,只是剧组到底是导演说得算,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心下再有不甘,也只能败下阵来。
关于加戏的争议到此为止,白柔霜继续投入了剧本的创作,后续集数的拍摄还在紧张地进行中。
趁剧组集中拍摄配角戏份的时候,三人得了空,御剑飞行去探望师父。
长俞仙尊在这座学校的考古系有一座很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他很少去给学生授课,只需要埋头做研究,偶尔提供些研究成果。
看到几个徒弟,他笑得粲然,给了大家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一个拥抱,一句好久不见,一如当年,他长久闭关后,出关时遇到弟子来迎。
于飞速变幻的尘世间,有些人、有些感情总是不变的。
宋平舒展双臂抱住他:“师尊,您对索尔兹伯里石环的研究如何了?”
“还没能彻底是证明外星人所为,”长俞提醒,“但你的外星食谱可以先着手寻找起来了。”
“……”
许疏楼笑着倚在桌边:“裴教授,做教授的感觉如何?”
“挺适合我的,当然要除去和学生打交道的那一部分,”裴长俞对她摆了摆手,“这些学生比你当年还不省心。”
宋平和白柔霜嘴角一抽,你要是和师姐对标,那世上有几个学生能算得上是省心的?
许疏楼于剑法一道是有点无师自通、举一反三的天赋的,宋平忆起当年作为明月峰第二个弟子的辛酸,那些师父对着他每每一脸“哦,这个法术居然还要完整地教上一遍,二弟子才能理解”的恍然大悟,不由心疼地抬手抱住自己。白柔霜也为长俞今后的学生鞠了一把不存在的同情之泪,谁让长俞仙尊此生收到的第一个学生,就无限拔高了上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