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医生查房的时间大都是根据自己的工作安排来定,有时候早点,有时候晚点,医生一天中工作也有很多,要开医嘱,要出门诊,还有教学和科研的事情要去处理,查房只是他们工作中的很小一部分。
但是作为病人,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医生来查房,一天通常也只能见医生一两次。
冯教授说,她以前查房,和大家一样,没什么特殊情况的病人就少说几句,甚至可能两三分钟就查完了,因为事情实在太多,没有时间同病人闲聊。
可是等她成了病人,“我就很希望你们能多问问我,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啊,有没有不舒服啊,今天感觉怎么样,胃口好不好吃没吃早饭啊,我觉得我需要你们的关怀。”
“还有护工,以前我总是忽视他们,但我现在跟他们接触多了,知道他们真的懂很多,隔壁7床是乳腺癌做完外科手术后过来化疗的,她的护工帮她洗头洗澡,还教她怎么脱衣服不会拉扯伤口,怎么洗更安全,她的护工在咱们医院干了二十年了,很厉害的。”
“病了住院才知道,人要一直维持体面真的不容易,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真的很重要,所以你们平时工作,在对待病人的时候,要更加耐心一点,多沟通。”
她说着,抬头看一眼喻即安的脸,说:“尤其是你啊,不要总板个脸,会吓到病人的,笑一笑多好。”
喻即安把水杯递给她,应了句:“改不了了。”
冯教授说的固然很对,沟通很重要,但他确实做不到像她或者王晓云那样和病人拉家常,性格摆在这里,他就不是善谈的人。
更何况,他一直都认为,病人来医院的目的,无非是想知道自己这个病诊断是什么,医生准备怎么治疗,可能的预后是什么。
所以即使医生不微笑,但是能把这三个问题跟他说清楚,他也会很满意;反之,如果说不到点子上,你把脸笑烂了,他也不会满意。
还有一点,他说:“戴口罩,笑也看不见。”
冯教授无语,摆手赶紧让这个话少的杠精出去。
喻即安老实地走了,回到办公室,王晓云说医嘱已经开好,问他冯教授怎么样,是不是休息了。
他蹭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教育了我一顿。”
王晓云惊讶地问他们都说什么了,喻即安记性好,真的将冯教授说的话和他自己的回答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了。
王晓云笑着拍拍他肩膀,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周六,冯教授换到VIP病房,开始第一次化疗,医生、护士也很紧张,因为担心她会出现严重的不良反应,科室的陈主任早上就过来了,直到中午也没有回家。
冯教授的儿媳妇和孙子都在,一刻不离地陪着她。
化疗是一种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用的药物都是带有毒性的,它无差别地攻击肿瘤细胞和正常细胞。
喻即安看着冯教授闭着眼,眉头紧锁,便知道她在忍耐药物作用起来之后的不适。
他去握她另一边手,感受到她手心一层冰凉的汗水。
好像从这一刻起,他开始真正体会到患者家属的压力有多大。
但同时,他又比普通的患者家属要做的事更多些,水化利尿,记出入量,注意有没有耳鸣,有没有胃肠道反应,等等。
第一次化疗结束,冯教授原本精神的脸孔变得憔悴许多,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她开始脱发,头发很快就掉没了。
喻即安按照她原来的发型,去肿瘤医院的理发店里,帮她订做了一顶假发。
冯教授的儿媳妇给她戴上,袁晟在一旁说:“看起来跟以前一样,我师叔记性是这个。”
说着冲喻即安竖了竖大拇指。
喻即安抿着嘴角笑笑,然后跟冯教授说:“我明天约了梁小姐看房,拍照片给你看?”
他跟梁满约了看房的时间,刚好是周六。
有一说一,梁满不太想周末加班,但她确实想做成这单生意,少不得捏鼻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