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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第2页)

中书侍郎往上是中书令,中书令以后,便是阁臣,将来出将入相,不然中书侍郎也不会有凤凰池之称。

也莫看四品三品之间只差一个品级,但其实真正想往上动一动,是非常难的,四年一次考校,许多人熬了一个四年又四年。

现在他年不过二十五,到了三品侍郎的位置,漫说是凭真才实学得来的,便是那些个走内廷贿赂的,也都会喜不自胜了。

只要做官的,没有升了好官会没有兴致的。

除非是已经厌倦了做官,已经不想做官了。

宋怜看着他眉宇间的倦意,心突突跳着,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手脚渐渐发凉,连月来堆在身体里的疲倦悉数涌上来了一样,抽走了让她扛着的脊梁骨,也淹没了险险渡过难关的庆幸。

“阿怜,不如我们举家迁往晋阳罢,闲云野鹤,好不自在。”

心陡然就被浇了一桶凉水,宋怜一时竟只愿像婆母,或者赵氏那般跳脚大骂,除了她需要权利庇佑以外,陆府原本的仇家就有一个侯爵府,一个四品官,都是老侯爷在世时便惹下的祸端,这次出事,只等着定了罪落井下石。

他是陆家的顶梁柱,现在说不想做官了,有没有想过不想做官了,全府的下场!

走,走去哪儿,漫说她走不了,便是能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天家早不想养闲人,没有官宦子弟的侯爵府,随意寻了缘由,也就夺爵了,无权无势,谁人也可欺。

早晚有一日,只怕也重蹈覆辙。

世道就是欺下的世道,想闲云野鹤,别太天真。

暗火憋在胸口,一时叫她竟有些透不过气来,宋怜暗自平复,也没有反驳,只应了一声哎,暗想大约是在牢狱里待了这一久,叫他身心俱疲,萌生了退意,也许过一段时间便好了。

发脾气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宋怜强自压下了翻覆的情绪,轻轻靠在他胸前,柔声细语,“那你好好养伤,婆母这次担惊受怕,是受了惊了。”

陆宴握着妻子的肩膀,其实并不太相信,“阿怜,你当真同意我辞官归故么,其实山川四海,四时景致,总也比陷在这泥垢里强,阿怜,我是真心的。”

宋怜点头,被紧紧抱住,耳侧贴着他心口,感知着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心中的憋闷像石头下的岩浆一样压沉而汹涌,勉强撑着到用完晚膳,等千柏给他后背的伤换完药,便借口郑记有事,看完小千后,领着百灵出府去了。

还没到宵禁的时间,街上三两行人。

夜风吹动,宋怜走在青石路上,身边除了百灵,身后还有两个家丁,是陆宴担心她出府不安全,让跟着她的。

宋怜心里的火闷丝毫没有减少。

百灵送晚膳的时候,听侯爷同夫人讲晋阳有哪些风物,知道夫人是骗侯爷的,她根本不会去晋阳。

这回夫人花大价钱,把每个狱卒都收买到位,几乎不计钱财代价,是因为几年前宋夫人进的还只是普通的囚牢,出来也害了痨病。

治不好不说,是根本撑不住奔波的,气候有一丁点变动,都很受罪,去北边,那雪天,如何受得了。

夫人沉默走了这一路,心里必是不好受的,百灵忍不住轻声说,“夫人劝一劝侯爷,侯爷待夫人好,不定也就留下了。”

根本也没有劝的必要,官场里为人处世,一旦没有上进心,除了会越来越厌烦外,还会丧失对危险的警觉,强留下,也迟早要出事。

过了庐陵街宋怜没有停下,去了西哨所,花了一锭银子上了哨楼,站在最高处往下看,夜月里京城能收入眼底,她常有憋闷无可发泄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这次京城的夜风,却也吹不走心里的火。

站得高,鬼祟们才不敢肆意欺辱。

但陆宴要放弃,她便一点办法也没有。

数丈高的塔台,百灵守在下面,抬头看时,只看得见夫人衣袍猎猎,见远处过来一位带刀甲的武将,她和哨塔的卫兵都惊住了,连忙行礼。

卫兵惶恐,连声请罪,又连滚带爬上塔去,要把上面的人喊下来,哨所为监察京城异况而建,最重要的是用来观察远方的狼烟敌情,但四方哨所近几年都成了景致,有人来,确定不是跳楼的,给点钱,可以上去吹吹风。

赵岩提了几条律令,语气严厉肃正,卫兵们连声求饶,说下次不敢了,这才回去复命了。

宋怜正恼火,被‘请’下了塔,想着她是花一锭银子买的,算是斥了巨资,这站了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就被赶下来,问卫兵讨要回银钱,那卫兵不还,她便不依不饶,今天死也要把钱拿回来。

百灵瞧着夫人有些异常,听得夫人声音一阵比一阵高,张了几次口,最终什么也没劝,只是小心防着,当心那些个兵丁动手。

最后总归是要到了,那卫兵骂骂咧咧,把钱还回来了一半。

赵岩有些目瞪口呆,在远处守了一会儿,看没闹出事,才回去上了马车,回禀主上,“确实不是卫兵,属下已经敲打过了。”

高邵综神情淡淡,“四所交到内廷手里,越来越不像话了。”

赵岩欲言又止,又想起先前下属查到了陆少夫人被催债的事,把和刚才看见的一齐说了,“陆少夫人大约是为了还债心焦,刚才想是在哨塔上散心,被请下来,跟哨兵讨要一锭银钱,差点没打起来——”

高邵综:“……”

他视线落去竹帘,收回落在手里的文简上,淡声问,“要还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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