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养真在车里实在呆的发闷。之前在城门口虚惊一场,听见薛典故友重逢,却也替他高兴,只是不便露面。
如今见到了人家家门口,自然没有个再继续躲闪的道理,当下养真探头出来道:“干爹,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多留一会儿。”
蒋大强见是个少年模样,更加愣神了。
薛典无奈,只得说道:“这、这是……”他本来也想顺着养真的口风说是自己干儿子之类的,但是蒋大强偏偏也跟他一样,当初都是跟乔白一起的,如今乔白的女儿就在跟前,却无法把真相告诉他,反而还要捏造身份……薛典实在过不去心头的坎儿,因此竟无法出口。
说话间养真却已经从车内跳了下地,虽然她脸上仍旧涂着一层灰,但却掩不住清秀的五官,加上身姿轻盈,自然跟男孩子不同。
蒋大强满面狐疑。
这会儿蒋夫人也一阵风似的从屋内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蒋大强忙拉着夫人让她见过薛典。
西北这边民风淳朴,蒋夫人是本地人,生得珠圆玉润,更是个率直热情的妇人,因知道薛典曾是丈夫的同袍,行礼过后便忙让着往内,又满面含笑地说道:“我才听丫头说夫君带了手足回来,就早吩咐厨下杀牲口备饭了,一定要多留几日才好。”
薛典骑虎难下,回头看养真,养真含笑一点头。
蒋夫人又走过来打量她,啧啧地说道:“这小哥儿长的真俊俏!几岁了?”
当下,薛典跟养真误打误撞地便留在了蒋大强的家中,蒋家备了极丰盛的酒饭,薛典本来有三分警醒,克制着跟昔日同僚重逢的喜悦,想要应酬过后便走。
谁知给蒋家如此盛情招待,不知不觉里竟喝多了几碗。蒋大强因知道他是有娘子的,便问起来,如此触动了薛典的伤心事,不免又更多喝了。
等薛典次日醒来之后,回想昨夜种种,脑中混沌一片,竟想不真切,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说了许多话……
正在冥思苦想,却见蒋大强从外走来,看见他醒了,忙上前拉住他道:“哥哥总算醒了!”
薛典道:“我昨儿竟喝多了,没有太过失礼吧?”
“没有没有!”蒋大强摆手,又认真地说道:“只是哥哥未免太不够义气了,怎么跟你同行的明明是乔大哥的女儿,你也不早点告诉我呢?”
薛典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知道了?”
蒋大强笑道:“还不是昨晚上你喝醉了说出来的。”他说了这句,又感慨地说道:“真是想不到,乔大哥竟有个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儿,又已经这样大了,她的样貌却不大像是乔大哥,只有眉毛有些相似,我看着她不由想起昔日哥哥在的时候……”
说话间蒋大强竟流下泪来。
薛典本正懊悔自己酒后无德,泄露了机密,见蒋大强真情流露,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却又镇定下来问道:“养真呢?”
蒋大强道:“哥哥放心,我娘子照看着呢。对了,你们还是不要去凉城了,索性就在这里落脚吧!大家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薛典后悔的肠子发青,硬着头皮道:“我、我跟养真商议商议。”
薛典喝了一大碗浓茶,才出来见养真,因为知道自己犯了错,不免有些发窘。
养真笑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薛叔叔又不是故意的。而且蒋叔叔为人热情好客,你们又是故人重逢,一时忘情也是有的,不必过于自责。”
薛典见她这样善解人意,丝毫责怪自己之意都没有,虽然欣慰,却仍满怀忧虑:“我这位兄弟是有名的心直口快,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怕会跟别人说起……迟早晚的……”
养真说道:“所以我想咱们还是要尽快离开,我不怕别的,就怕将来事情压不住,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要说他们‘知情不报’,对蒋叔叔一家岂不是无妄之灾。”
不料才说了这句,外头蒋大强的声音响起,说道:“什么无妄之灾,我是不怕的,难道皇帝因为这个会砍我的头?大不了就除去我这官职就是了。”
薛典叫道:“你怎么偷听?”
蒋大强迈步走了进来,笑道:“哥哥当我是傻子呢?我其实也听说过些有关侄女儿的传言,知道她身份非同一般,但对我来说,不管她是凤凰还是真龙,她只是我们乔大哥的女儿就是了!昔日你们远远地在京城里咱们看不见,如今好歹来了这地头上,难道我们还怕前顾后的不理?不用管别的!只顾留下来就是了!哥哥也不用担心我的嘴守不住,为了侄女,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一万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