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你坐呀。”老头很客气地招呼宗景。
狭窄的后屋只有一张八仙桌,两把凳子,还有靠墙一张拔步床。
老头自己不坐,把凳子让出来,又从抽屉摸出塑料袋,里面是满满一大包葵花瓜子:“吃,你吃。”
宗景沉默思考的工夫,郁川已经替他接了话:“外公,他不坐。办完事就要走的。”
“哦,那喝水。”老头孩子似的攥衣角,“喝水吧。”
趁老头回身取水壶,宗景没忍住:“你这什么情况。”
“我外公。”
“刚才你们——”
郁川打断:“老年痴呆,分不清人。”
外公的记忆割裂在得痴呆的那一年。
那时候郁川爸妈已经离婚,爸爸不管他,妈妈跑了,舅舅还没离家出走去闯荡世界。于是外公的记忆里模模糊糊只剩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舅舅。
都说舅甥相似,有几次郁川来的时候被认作是舅舅,于是就想了这么个破办法。两个角色互相串,非得都扮一遍,老人才不卯劲儿问。
外公现在尚有自理能力,脑子却愈发糊涂。附近唯一剩下的几户人家里有一户算是外公的干儿子,郁川每个月攒三千五拿过去,当作外公的看护费。
先前青训时工资低,好在没签约,不算正式的职业选手,他还能打擦边球接点代-练的活儿勉强凑上钱。
这情况让宋经理看到不一定能签的了字。
郁川烦恼地抓了把头发:“我家就是这情况,合同……”
他咬咬牙:“你能不能当没看见,我外公会写字,能写自己的名字。”
宗景闻言皱了下眉:“你知道监护人的意思吗?这种情况他能对你负责?”
郁川:“……”
宗景:“小孩,签合同可不是过家家。”
郁川表情冷硬,就是这声小孩让他碰了无数次壁。
——你还没满18啊?我们这不收童工的啊,走走走。
——不行,被举报了谁给我负责。
他垂下眼睫,睫毛鸦羽似的压得很低。气场低沉,给人的感觉却说不出的可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卷起毛衣下摆,显得心事重重。
半晌,郁川张了张嘴:“……那我也不想啊。”
没见过他这样的,委屈得理直气壮。
宗景往门外看了一眼,老宋讲电话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没停。他干脆开口问:“为什么想来打职业。赚钱?”
郁川不想聊太多:“嗯。”
“你外公靠你养?”
“嗯。”
“家里就没其他人了?”
“嗯。”
“从小就住在这片儿?”
“嗯。”
“你只会‘嗯’?”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