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伸手狠狠拍了林江一巴掌:“赶紧道歉。”林江死犟着,咬紧了牙关,通红着眼就是不松口。林江他妈妈也不好意思地看着众人,死死拧了林江胳膊一下:“你这死孩子,赶紧道歉,回头给你买玩具。”听到自己妈妈最后一句话,林江的情绪总算有所松动,隔了许久,才从喉咙里咕噜出声音:“对不起。”“和谁对不起啊?谁听得清你这声对不起啊?和你自己说话呢。”林司业单手叉着腰,靠着椅子上,斜眼看着林江,面上很是沉静。看得林江无端生出几分害怕来,尤其是对方的那双眼睛,锐利的视线几乎要穿透自己,林江听见自己颤抖着发出声音,却依然不是很清晰:“贺延年,对不起。”他的心跳很快,他知道这不是愤怒,也不是不甘心,而是恐惧,他害怕林司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尽管那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姿态很是漫不经心,和脸上的神情呈反比,但他清楚,如果不照做,那一定会发生比他爸打他屁股更恐怖的事情。那个人,比村头那头他一看见就要绕道走的大狼狗还要恐怖。“你们都知道延年是我收养的孩子,如果消息灵通点,那就该知道我当年是为了帮延年找亲戚才带他回来的,他爸爸是为国捐躯,其他长辈生前也是一直在为国家做贡献,延年愿意接受我们家,是我们家的荣幸。”林司业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别让我再逮到有人嚼舌根。”一时间,整个小院都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桌上麻将的闷响。“然后你和林叔接受了对方的道歉?”鹿禄好奇道。“不然呢?”贺延年手里的野草已经快被玩得起毛边了,他干脆扔进了河里,“总不可能冲上去打人吧?不过我看着我爸还是挺想把那小屁孩打一顿的。”野草顺着河水缓缓流去,不知怎么,鹿禄竟然从贺延年的身上看出一种落寞之感,她怔楞几秒,出言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封建迷信不算数的,那些老古板就是看不惯林叔叔,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贺延年奇怪地看了鹿禄一眼,“我爸爸是为国捐躯,埋进烈士陵园的,你知道那场面有多壮观吗?所有人都在为他默哀,庄严,肃穆,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我这辈子死了也能那样,也算值了。”“我爷爷奶奶也埋进烈士陵园了,我妈好像是追求自由,骨灰撒入海口了,当时太小,我记不清了,这里面哪种身后事是他们这些嚼舌根的人能想象得到的?再说了,按照我爸那性子,真被我克进烈士陵园,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贺延年的语气里带着莫名的骄傲,然后就被人从后面轻轻地打了一下:“谁高兴还来不及呢?”“林叔叔。”鹿禄转头一看,发现是林司业,赶紧叫了一声,又帮着贺延年解释道,“贺延年他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林司业摸了摸贺延年的脑袋,语带遗憾,“我确实挺想死后能埋进去的,他也没说错,可惜没资格啊。”鹿禄看着两人,实在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脑回路。“走,带你们报仇去。”不等她纠结完,林司业直接大手一挥,将两人拉了起来,“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林江在村口玩,那树上有个蜂窝。”贺延年眼睛一亮,随即面上又有些犹豫:“要不先把鹿禄送回去吧?她一个女孩子。”“贺延年,你这思想不正确啊,还搞性别歧视,说得你多厉害似的。”林司业拉着两人就开走,“不就一个蜂窝,能费多大的事。”然后,林司业就带着两人去打了蜂窝,看着林江被一个空蜂窝和里头仅剩的一只蜜蜂吓得到处乱窜,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才一只啊。”贺延年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出气了吧?”林司业看着贺延年道,“那就是个空巢,那只蜜蜂都知道怎么进去的,还好没蜇人,要真有蜜蜂,我根本不可能带你过来。”这时贺延年也回过味儿来了,原来林司业就是带他来过个瘾啊。过了正月十五,鹿禄就和鹿姜回城里了。林驹他们家走得更早些,走的时候林驹还向鹿禄抱怨说回城都没几个能玩的小伙伴,又怪贺延年受了林江的委屈不告诉他,想在临走之前去把林江打一顿给贺延年出气,贺延年和鹿禄好说歹说才把他拦下来。这些和往年都没什么区别,倒是贺延年一家回城的时候,还是只有他和林司业两个人,这实在出乎鹿禄的意料,她本来以为这次林司业和族里闹得那样难看,肯定不愿意林父林母再在村子里住下去了,估计还是拗不过两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