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珧直视奚傥的眼睛,笑意之中分明还隐藏着什么:“不知道老师能否据实相告?”
奚傥仰头大笑:“好你个小丫头,如今连老师都不信了?”
谢珧也语气轻松:“不是不信,是怕老师像我父亲那般拿我当小丫头,对我掖着藏着。”
“谢道之竟然不信我的学生?我哪天下山同他讲讲理去!”
“子女面前道父母之短长,是为无礼。”谢珧假作生气。
“子女背后论父母之短长,是为不孝。”奚傥伸出手朝着谢珧头上虚空点了一下。
一时间,师徒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相互争论的那些时间,大笑起来。
虞宗之此时煮好了茶,正用木盘托着端进来,还没进门就听到笑声,便也笑着问:“何事让老师和师妹如此高兴啊?”
谢珧抢先开口:“不可说,不可说。”
虞宗之看向奚傥,奚傥亦笑:“不足为外人道也。”
讨了个没趣,虞宗之也不能追问,只能将木盘放在案上,盘腿坐下,将三只杯子放到各人面前,再一一斟满:“罢了罢了,从小老师就偏疼师妹。珧儿是名门女公子,我不过是个野孩子罢了。”语气十足委屈。
谢珧却不理他:“既然如此,伺候过茶就下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你!”虞宗之本想以上茶当借口,也来听一耳朵,被谢珧这么一句说得进退两难,奚傥适时开口:“莫走,今日之事你也听听。”
虞宗之登时得意起来:“老师果然还是看重我。”
“反复无常,小人行径。”谢珧小声嘟哝一句。
“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仍旧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说着,奚傥拿出一个小竹筒,递给谢珧:“这或许可以稍解你的疑惑。”
谢珧好奇接过来,打开竹筒取出纸筒缓缓展开,一行字映入眼帘。
英才评。谢瑛。
看来这是最近一次英才评的结果,难怪已经有人盯上了兄长。纸筒再展,又是一行字:
谢珂。谢珧。
她不敢相信,抬头望向奚傥:“老师,这上面怎么会有阿姐和我的名字?”
奚傥端起茶饮了一口,似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怎么,我奚白堂的学生,难道不配做天下英才?”
虞宗之看过之后也皱起了眉,默默思索着。
“可,哪有女子……”震惊,疑惑,欣喜,种种思绪在谢珧心中翻腾。
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周全,在乱世中求得一个容身之地。而英才评,明明是品评天下英才的。
天下英才。
可是扪心自问,她每次在看到父亲处理公务的时候,每次知道英才评的结果之后,每次看到兄弟可以在各地之间自由来往的时候,难道真的没有渴望过……
想要列席其中,也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一笔。
“方才还说,想让我将一切据实相告。如今有了英才评上的一席之地,你便是不想知道,我也得告诉你了。”奚傥仍旧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倒说说,你都有些什么疑问?”
谢珧还未将心绪完全平复,但那些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桓已久,如今听到询问,脱口便道:“那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是什么人在探查谢氏?他们到底意图如何?我兄长是否仍有危险?”
一口气说完,她想了想又问:“做出英才评的究竟是何人?那上面为何会有阿姐和我的名字?老师又……”她顿了顿,“老师又为什么如此关注英才评?我见过这竹筒是鹞子传信时用的,从闾都到潆阳,最多不过用两日时间。上次英才评的时间应该是在四月十五,老师应当前几日就收到了消息,为何不告知于我?算算时间,我父亲应也已知晓,他又为何不动声色?”说到最后,已带上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疑惑与猜忌。
奚傥却极欣慰:“好,既然你问出这些问题,那今日为师就将自己所知的,一并告诉你。”
谢珧不语,只是退后一些,行了个大礼。
虞宗之在一旁以手支颐,眼神却飘忽向远处,似是在回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