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手的鱼,我虞宗之岂能让它游了?”到了第三次,谢珧终于不胜其烦:“不能。”
“这就对了。”虞宗之得意道,“有来有往,这故事才能往下讲吗。那鱼逃了之后,我便追过去,那鱼却越游越快,等到再也追不上了,我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在河中央了。
“我回想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原来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竟然就学会了游水。可是我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被水流带到了一个漩涡边上。”
“漩涡”两字一出口,谢珧又皱了皱眉。
虞宗之借着一缕天光自然看见了谢珧的表情,只是佯做不知,仍旧手舞足蹈地讲:“我拼命游啊,游啊,可是怎么也游不出那个漩涡。我在水里都看见我爹娘了,想着到时候我爹知道我下河游水一定会打死我的,但是又一想,我已经死了,我爹就打不死我了。”
“难为你那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谢珧终于忍不住打断。
“就是那种时候才有心思想这些,若是抓着鱼了,我想的就是怎么烤鱼了。”
“……废话连篇。”谢珧远远看到石亭已在前方,几个人在其中走来走去,想必是等急了,便道:“你若不说,便就此打住吧。”
“我说,我说。那时我已经累极,便由着那水流将我往水底拖,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也不再挣扎,想着反正都要死了,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是我再睁眼时,却看到老师在旁边,我以为老师也死了,老师打了我,我才知道是自己还活着。
“那一掌,我到现在还记得。”
两人沉默了良久,谢珧问:“完了?”
“此时同你提老师教诲,你愿听吗?”虞宗之语气不再轻快,他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早已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
谢珧在心里冷笑一声。父亲对节礼一事一向不上心,前几日却提起今年是谢珧拜师十年,又说要谢珧亲自将节礼送上山,那时她只当是父亲挂念旧友,不做他想,看来是她想错了。
“老师教诲,焉敢不听。”谢珧冷声道。
虞宗之也不在意:“老师说,水流湍急处难免有漩涡,人遇到时越是奋力挣扎,越是难以逃脱,不少善于游水者都死于窒息脱力。可若是不与水流相抗,而是憋着一口气,那水流便会先将你拖入水底,再送你浮出来。
“借力为势,方为常势。”
二人此时已行至亭前,谢珧止步,沉思片刻后开口:“老师的教诲,我记住了。日后还望老师、师兄多照拂。”
“既然如此,那师兄也送你一句话。”虞宗之语气又与往日别无二致。
“什么?”
“若知道有一日会落水,便要早日学会游水。”
虞宗之回到无一堂,便听奚傥问:“珧儿下山了吗?”
“是。”沉默片刻后,又道,“非如此不可吗?”
“有扶鸾阁在背后,以她的才智,难道会做不成吗?”
“可她毕竟与当年之事无关。”
“宗之,你难道真的以为可以把当年之事从如今的局势中摘出来吗?天下这盘棋,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自今日起,你也会是这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要被搅入这漩涡中了。”
“学生知道了。老师您接下来要去哪?”
“自然是去云中郡。”
“她的手已经伸到那里了吗?”虞宗之显然有些惊讶。
“她的行事作风,倒是深得文庄太后真传。”奚傥向着西北方向看去,只见到一座山隐约的轮廓,却望不到云中郡辽阔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