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发现,自己对这种急促的铃声已经产生某种强烈的抵触情绪。
刚才那瞬,还以为是夏芳卉,心差点又沉下去。
“……”
谢屹忱在刚才就调低了影片背景音量,想供她打电话,此时稍敛了眸,侧过头看向她。
——刚才还挺放松的,一下子又闷闷不乐了。
像是有点发呆,垂着眼望着前方。
谢屹忱凝视须臾,将她谨慎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怎么了?”
“……”
他的视线往前扫去,扯了下嘴角,笑问:“是这电影不好看?怎么心不在焉的?”
宁岁抿了抿唇,看向他。
谢屹忱低垂下眸,放轻声音:“和我说说?”
宁岁呼吸微屏,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高二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听到这样的铃声。”
“……”
“我妈只要找不到我,就会疯狂打我的电话。”
高二去南京集训,有天晚上她做题太专注,没接到电话,再看手机时已经六十多个未接来电。
宁岁迎着冷风走出露台,努力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拨回去,迎面却是夏芳卉愤怒的责骂。
“我知道,是她担心我的安全,但是她的控制欲,真的让我感觉受不了了。”
宁岁还记得,夏芳卉第一次打她,是宁岁小学的时候,放学到同学家去玩,没跟她讲。
那次是特殊情况,好像是什么节假日,学校结课早,离真正放学还有一个小时。虽然夏芳卉每天放学都会来校门口接她,但她们家其实离学校不远,十分钟的距离就能走到。
于是那天,当同一小区关系好的小朋友邀请她一起回家玩时,宁岁跃跃欲试地答应了。
夏芳卉是肯定不会同意让她一个人去同学家的,但是宁岁又很想去,别的同学都是这样交朋友的。还差一个小时,她想着偷偷去玩四十分钟,再回来校门口等妈妈。
同学带着宁岁回家,两个人开了电脑,玩最新的网游。结果一不小心太过沉浸就忘了时间,夏芳卉在门口没看到她,简直急疯了。
她给班主任还有教务处的老师打了电话,给宁岁的儿童手机也打了好几十个电话,最后终于联系上,母女俩在小区门口碰面,夏芳卉气得直接当众扇了她一巴掌。
宁岁低着头:“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她说了算,穿什么衣服,报什么补习班,甚至交什么朋友。”
夏芳卉会细心安排好宁岁的每一件事,大到上学补课,小到衣帽鞋袜的款式,初中时宁岁所有的衣服都是她买,日常出门怎么搭配她也要管。
初中时夏芳卉很少让她独自出门,哪怕是玩得很好的同学邀请宁岁在槐安市内逛中心书城,夏芳卉也不放心。
所以宁岁从初中到高中,其实也很少答应和同学们出去。别的同学结伴去附近城市听明星演唱会,她只能待在家里。
本该是恣意畅快的少年年纪,宁岁常会感觉到自己和大家有些格格不入,后来很多聚会她们也都不叫她了。
“其实我也真的很讨厌弹钢琴。”宁岁轻吸了吸鼻子,慢慢平静道,“她说考级可能能拿加分,四岁的时候就让我学琴。”
“但是第一个老师太松散,又不专业,一年多了我连谱都还不会识,我妈不满意,刻意换了一个很严格的老师。但是她不知道,第二个老师有暴力倾向,每次我妈没陪着上课时,她都会用戒尺狠狠打我的掌心。”
“我跟我妈说了这事,她也很不高兴,还警告过那个老师。但因为确实教出来的效果比第一个老师好很多,我妈还是让我再坚持试试。”
后面又硬撑了两年,直到宁岁实在受不了,一到那个老师小区楼底下就开始哭哭啼啼打退堂鼓,恐惧且抵触,夏芳卉这才作罢。
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例子,宁岁小时候上过很多的兴趣班,芭蕾、画画、唱歌、珠心算、羽毛球等等,她的人生像是一张棋盘,每个棋子都被黑白分明地安排好了自己的位置。
可唯独就是没有她自己选择的空间,只能强迫自己去喜欢上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