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在意我的成绩,只要我考得不好,她就会训斥我,太粗心或者不努力。”喉头有些发涩,宁岁说,“中考的时候没有考得很好,她拿我跟我最好的朋友对比了好久。”
对方平时成绩年级五十多,中考却一鸣惊人成为黑马,全校第一,宁岁平时成绩优异,却因为心态不稳只考了十多名,差点进不了四中尖子班。
夏芳卉是典型的结果导向的人,因为太强调这个,宁岁有时候也会变得极其患得患失。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讨厌,讨厌她控制我的一切。”宁岁说,“讨厌她脾气急躁,一旦我做错事情,她就对我很凶。”
“有时候我就觉得,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好像总是不能让她满意。”
宁岁声音轻微有些哽咽,别开头去,稍顿须臾,才说,“我也很讨厌,很讨厌这样满身都是缺点的自己。”
刚才谢屹忱都一直安静听着,这时把她抱到怀里,嗓音很低:“宁椰子,谁说你都是缺点了?”
“……没有人说,就是我自己这样觉得。”
宁岁很早就察觉到,自己是极度回避的性格。
很多时候她会做出一些连自己也不能悦纳的行为,会让她看到,其实真实的自己只拥有着很小能量的内核,甚至有些脆弱,千疮百孔。
格外排斥别人靠近,谨慎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害怕亲密,因为担心关系会变得不可控制。担心得到的会再度失去,患得患失。哪怕逐渐习得技巧学会伪装自信,但仍旧不够强大。
宁岁曾经也意识到这些问题,是想过要寻求帮助的。
高一下学期时,宁岁发现自己的接触障碍达到了有些严重的程度,就跟夏芳卉说想去看心理医生。
而当时夏芳卉的回应是什么呢?
——说她无病呻吟。
其实这和宁德彦说的话何其相似。
他们说,你在作死,明明没有病,却自己给自己洗脑,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你很正常,我们压力这么大都没说什么,年轻人遇上点事就玻璃心,怎么这么娇气。
那时她还不知道,真以为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边觉得自己好没出息,给父母惹了麻烦,一边无望地寻不到宣泄的出口。
就像走在一条黑而长的甬道里,看不到一丝光亮,也没有人能够过来拉她一把。
他们只是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她身上,可是没有人会真正耐心地听她说话。
宁岁一直在这样漫长的夜晚里走着,踽踽独行。
直到遇见南京的那场落雪,她才恍惚看见了明亮的光。
——其实从第一眼起,宁岁就觉得谢屹忱特别耀眼。
明亮,热烈,又熠熠生辉。
没有哪里是不让人喜欢的。
之前半个月不联系的时候,谢屹忱的生活没了她,无疑还是精彩纷呈的。
参加各种活动,被其他同学在朋友圈提及。这些人就连接近他,都当成是一种可以拿来炫耀的资本。
换个角度来扪心自问,她却不太能信服,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特别值得别人喜欢的点。
毫无疑问,宁岁觉得自己也是非常优秀的。
但是这种优秀是一种被迫捏造和刻意培养出来的特质,是假的,不算什么独一无二的地方,随便换一个人也可以。
更何况,清大和京大也从来不乏优秀的女生。
宁岁总觉得,真实的那个她是有很多缺点的,一旦卸去伪装的滤镜,就不像旁人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出众。
她很害怕让别人失望,也害怕原本喜欢她的人会将喜欢收回去,所以不安感格外强烈。
曾经她以为自己学会了如何和自己和解,但是很多时候,她其实连对自己都不够诚实,只是掩耳盗铃地将问题盖过,装作没心没肺,宁愿生活少些烦恼。